“这一,修与你刚才所说的三日,是仅仅被虫子刺了一下的情况。若一切顺利,郭嘉可是要将那壶酒全部喝下去。修拿家中亲卫试过,若直接饮用,从中毒到气绝,鲜有超过六个时辰的。并且,这南人多有直接取江水溪水酿酒的习惯,不慎将含有溪毒的水混入酒液,也有故事可见。因此,想要让所有人包括主公都相信郭嘉的死是一场意外,溪毒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德祖太小看华佗的徒弟了吧。”丁仪冷笑道,“六个时辰,整整半天,解毒,对他足够了。”
“这就是修要说的第二点了。”杨修道,“事实上,修有信心,在这场仗打完之前,郭嘉一定宁可毒发,也不会让那小大夫帮他配药解毒。”
丁仪立即反驳道:“宁可毒发也不解毒,德祖是以为郭嘉是傻子吗?”
“正礼又急了,且听修慢慢说。”杨修道,“龙爪草头和枲木,虽然并不名贵,但也并非是军中常备的药材。且军中疫病一直不止,药材本就已将殆尽,修断定,军中定已无这两种药材。想要拿到药材,就必须去附近的县里找药肆。但一旦如此做,就必然会惊动军中旁人,尤其是主公。
当然,正礼定又要说了,郭嘉掌有蟏蛸卫,让蟏蛸去取药不就行了吗?此路,却同样是走不通。主公究竟在不在营中,你我都清楚,不知道的只是主公具体计划为何。但既然会耗费这么多精力,只为让主公能够悄然离开,那主公要去做的事,定是极为要紧、极为凶险,一旦泄露就会危及性命的事。既是如此,郭嘉怎么可能不将蟏蛸的调度权全数交给主公呢?修估计,军中除了那个小大夫,一名蟏蛸卫都没有留下。
不过,就算留下又如何?修料郭嘉也不敢用蟏蛸。因为他不敢肯定,主公是否对蟏蛸下过命令,一旦他遇到危险,蟏蛸就会立即向主公送信。他定会担心如果主公知道他中毒了,或许会关心则乱,致使耽误大局。”
“这……”丁仪仍是觉得难以置信,“且不说别的,你我皆知主公的心胸。纵使主公知道郭嘉中毒,因平日亲厚会有所担心,但也不至于到耽误大局的程度吧。”
“主公并非感情用事的人。当年宛城遇险的是主公的长子,主公都尚且能以正事为先。这种你我都知道的事情,郭嘉肯定更加清楚。可……万一呢?
人心之事啊,就怕这毫厘之间的万一。而修了解的郭嘉,就算性命不保,也不会让曹操多这万分之一的危险的可能。虽然荒唐可笑,但在他眼里,恐怕这二者真的是等价的。”
说到这里,杨修的嘴角愈发上扬,眸中尽是即将胜利的喜悦:“世人皆说郭嘉内有智谋韬略,外有蟏蛸护卫,毫无破绽,无懈可击。殊不知这纯属是庸人之见,竟看不到郭嘉那么明显的弱点。曹操与大业,就是郭嘉的死穴。以此威逼,就像扼住了蛇的七寸,任他毒牙再锋利,照样得乖乖应下这阳谋,乖乖的缩在帐中等死。”
说到最后,杨修眼中竟迸出毒辣的狠色,将他面容的俊雅破坏的干干净净。丁仪心中一紧,竟觉背后泛起几分寒意,不由更觉得杨修此人极为可怕:“德祖……说了这么多,你一直未告诉仪,你为何要针对郭嘉。在曹丕与公子之间,郭嘉不也更倾向于公子吗?他深得主公信赖,若是能交好于他让他为公子奔走说和,岂不是更加有利?”
“短视之见。”杨修嗤道。然不同于刚才的看看而他,他居然沉默了起来,许久之后,才突兀的迸出一句,
“郭嘉这种人,怎么敢留到天下太平的那天。”
丁仪正想再问得细些,一个士兵打扮的人毫无征兆的闯入帐中。丁仪一惊,呵斥声脱口而出:“不经通报就擅闯军帐,想挨军杖不成?!”手则已摸向腰间佩剑,看是否有需要随时杀人灭口。
哪知这人连一个眼神都未搭理丁仪,而是径直走到杨修面前,抱拳道:“杨公子,事情已经办好了。”
“正礼不慌,这是修的人。”杨修向丁仪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而后向来人问道,“是你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是我亲手灌下去的,并亲眼看到毒发。”
杨修眉头微皱:“这么说,在这之前他发现不对劲了?”思量几秒,又舒展开双眉,“罢了,将死之人,知道与否,无关大雅。”
“此外,在我离开大营时,听到一阵骚动。听营中士兵说,是二公子曹丕回来了。”
“什么?!”杨修与丁仪俱是大惊,其中尤以杨修为甚。他一时顾不得帐中还有其他人,直接低头陷入到自己的思考中。
仅靠五千士兵,曹丕与司马懿不可能从孙策手下逃出来。这么说,那五千人并非全是士兵,或许还……混有蟏蛸?
倘若真如此,那么蟏蛸的调度权就并非全在曹操手上,应当还有一部分是在曹丕手上。好个郭嘉,明面上倾向子建,暗地里竟舍得将蟏蛸交给曹丕。还好趁此次机会能除掉他,否则拖得越久,子建离嗣位恐怕就会越远。
但若是郭嘉用这部分蟏蛸去寻药……不,等一等,到目前为止,尚且不知道的不仅是曹操的去向,郭嘉在夏口有何布置也并不清楚。以现在的情势,曹操不在,曹丕又已归营,军中大权多半会交给曹丕,又或者说是——司马懿?
这应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