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诸葛亮的先声夺人让走近的庞统一顿,然下一秒立刻又加快了脚步,轻车熟路的拿手中厚裘将诸葛亮裹了个严实,又将诸葛亮落在草庐桌上的纸灯放在他的脚边。
“谢啦。”诸葛亮一点都不奇怪庞统能如此知他心意将他忘记的纸灯带来。他笑着道了谢,又向庞统身后望了望,空无他人,奇怪道,“阿均那小子不会又没想到亮在这里吧,真是太笨了。”
“统知道你会在这里,所以就没让他来,免得他再病了。”
“……也对,阿均的身体是该好好修养。”
庞统知道,诸葛亮定是又想到了多年前的事:那时徐州饥荒大乱,哀鸿遍地,诸葛亮与幼弟年少失怙,随叔父逃难南下,其中坎坷艰辛,非三言两语可以诉说。也是在那时,诸葛均因为食不果腹,舟车劳顿,落下了病根。
但当他看到诸葛亮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责时,内心还是觉得不自在起来。诸葛孔明可以是意气风发,骄傲潇洒,亦可以是旷然自达,霞姿月韵,独不当露出这落寞的表情。
可他并不会安慰人,顿了顿,也只知将话题挑开这一种方法:
“你在观星吗?”
其实,诸葛亮虽然的确有些自责,但也不过一瞬。因旧事郁郁不快向来不是他的性格。听到庞统提起此,他很快又如往常一般浅笑道:“是啊。今日亮既答应刘玄德为他出仕,总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吧。”
“士元,你看,”说着,诸葛亮抬手指向苍穹中的浩瀚星河,“我们所处的荆州,分野于翼宿与星宿之间,岁星此时正落于此。而根据星命运行,以井宿与鬼宿分野的益州,亦将庇于紫?m之下。天命所归,正在荆益一代。”
观星之术,素来仅有最聪慧之人才得堪破,卧龙凤雏便是为数不多中的其中之二。不过庞统与时人不同,并不相信这远在天边的星星有什么力量能够左右天下局势。每当诸葛亮仰头观星时,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诸葛亮身上时,双目中染满落在人身上的清辉。
他总觉得,每当诸葛亮仰望星斗时,星斗亦在诸葛亮的股掌之间。天浩瀚苍茫,人亦风华无双。
庞统不得不万分不情愿的承认,若让诸葛亮隐居在这山间一辈子,只会辱没他的才能。既生为卧龙,总该有腾于九天之日。
可,“为什么是刘玄德?”
庞统还记得当初诸葛亮谎称司家子,去见刘备之事,更记得诸葛亮回来后神情郁郁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五六日,做出把连弩和六根□□。最后,六根□□全都射到了院子里那根写着刘玄德名字的木桩上。
此时诸葛亮已经蹲下身开始摆弄那只纸灯。听到庞统的声音,戏谑玩笑道:“士元说这话,就不怕你叔父知道?他可是一向看重这位玄德公的。”
“我的志趣,叔父一向知晓。”庞统跟着诸葛亮蹲下身,帮人将纸灯边角处的竹子用丝线捆紧,“而你的志趣,叔父从来都看不透。我本以为我清楚,但在你选择刘玄德之后,又不懂了。”
话音落去,得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袭来。诸葛亮一心一意的绑着纸灯,似乎没听到庞统的话,又似乎如庞统所希望的那样,因为他的话而开始心生犹豫。
终于将纸灯绑好后,诸葛亮小心翼翼的护着好不容易打着的火种,将纸灯中的引子点燃。这时,庞统才听到诸葛亮如叹息一般的声音:
“这世间,敢争天下的人太多了,敢做梦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亮陪刘玄德做一场弥天大梦,倒也不错。”
崖边,橘黄色的纸灯凭着夜风飘然而上,渐行渐远,在天际与万千星辰相聚。白裘清辉,巍然而立,漫天荧荧火,落入一人眸。
“庞先生,请留步。”
陡然响起的声音拉回庞统的思绪,他勒住马,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和孔明年岁相差无多的年轻人,以及他身后的近百名兵卒。
来者不善。
庞统冷声道:“我现在有急事,还请让路。”
“是否是急事,先生比在下清楚。”领头的年轻人的话别有深意,
“是否真的想救关云长,先生也比在下清楚。”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同样挂着清浅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却与诸葛亮千差万别。但凡阅历多一些的人,便能察觉到笑容之下埋藏的冷漠。琥珀色的眼瞳中是埋藏起的桀骜,森森如剑,酷似蛰伏于暗处等待时机的苍狼。
果真是个麻烦的人。
庞统内心警觉,面上神色却未变,独露出的一只眼睛依旧冷如幽烛,与年轻人针锋相对:“你既知道我是谁,却不自报家门,太失礼数。”
“不报姓名,是因为在下是谁,本无关大雅。现在,先生只需要在这里与在下呆上片刻,等那边关羽丧命的消息传来,在下立刻离开,绝不为难先生。这样,先生过后可以将责任推给在下,在下也可以完成他交付的任务,这笔买卖,你我皆是赢家。”年轻人顿了顿,又道,“其实在下认为将先生杀了利益才是最大,但他说还不是时候,所以在下的确无意于先生的性命。当然,倘若先生不肯答应,那在下也就有理由给他添乱了。
说实话,我倒是挺期待的。”
他?
庞统很敏感的察觉到了人话语中语焉不详指代的那个人,但他知道即便问了,眼前人也不会回答他。现在,眼前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将他拖在这里,让他无法去见周瑜,以此保证关羽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