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斯走后,尼可拉斯又安慰起周逸之,跟他讲海德堡大学历史,讲医院。这家医院的技术和医疗设施是目前欧洲最先进的。接着说了马科斯在心脏病学科取得的研究成果,让他安心养病。周逸之也逐渐觉得是这么回事,除了配合没别的选择。但对于家里的生意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写封信再叮嘱黄陈宽。
周逸之觉得把陆家瑜留在身边不合适,不仅会耽搁她的终身大事,也会让家里人担心。看尼可拉斯讲完要走了,连忙叫他:“米斯塔施耐德,请您帮我个忙。”说着又看向陆家瑜,“银环,你看,我已经脱离危险,是不是可以让施奈德先生安排你回国?”
“不要!逸之哥,你没听诺依曼先生说?你只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身边怎么能没个人呢?”陆家瑜断然的拒绝他。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也不能老依赖你是不是?过阵子实在不行可以从本地临时请个人。”周逸之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周陆两家发生不愉快。
“你怎么总想赶我走啊?难不成我真是那么讨人厌?”陆家瑜说着把身子转向窗子。
“银环,你别多想。你对我这么好还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只是离家一个多月,害怕陆伯伯陆伯母担心你。”周逸之赶忙换个婉转的语气。
“他们担心什么?我是成年人,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陆家瑜没有回头看。
“在父母眼里,儿女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你听我的好不好?让施奈德安排你回去,起码也得让他们知道你安全。”周逸之坚持。
“不!怕他们担心我可以写信报个平安!”陆家瑜的性格也是很倔的,从跟他离开上海那天就没想过怎么跟父母交代,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在她看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的开心,就是对父母最好的交代。
“二位不必再挣。周先生,我认为应该尊重家瑜小姐的选择,一个女孩子从这里回中国不太现实。”尼可拉斯见两个各执己见忍不住插话。
“是啊,逸之哥,你都不怕我半路出个差错?”陆家瑜随即转身来到周逸之床边,温和地说,“你放心好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会把你照顾好好的,好嘛,逸之哥——”
“好吧好吧,暂时先这样吧,等我身体好些咱们一起回去。”周逸之劝陆家瑜回家的想法被完全否定。
接下来的几天,周逸之的身体没有发生大的变化,没有进一步治疗也没有打针吃药,但仍然接受几次检查。中午能下床走走,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就是病房外走廊两端的平台和小花园。但每天晚上都会做类似又不完整的梦,梦里总出现一个女孩的背影,有时又仿佛置身于破旧仓库里。他是学科学的,对于梦境自然不会太当回事,毕竟梦只是人大脑里一种不自觉的虚拟意识,和身体虚弱有一定程度的联系。
他总是觉得把陆家瑜留着身边是一种错误,时间长了肯定会耽误她。就试着跟她商量大家都别闲着,趁有时间做点什么或者再学习些知识。这次她没有反对,跑去大学图书馆借了不少书籍拿到病房。周逸之又跟尼可拉斯商量,让他帮忙给陆家瑜在海德堡大学报读科目。她选择经济学,她挺乐于充实科学知识,而尼可拉斯也愿意帮助她,这样两人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
南浔镇周家大宅,依然是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周升平这一代,基本实现了从文人到商人再到绅商的过度。他大儿子更是当前湖州八大牛2中的佼佼者,所以六十五岁的他理所当然地享受起安康的晚年生活。
这几天周升平心绪有些不宁,尽管黄陈宽说周逸之被送往德国治疗,可总是隐隐有些不踏实,生怕祖业败在手里。周家历来就是长房长子继承大权,逸之上面一个姐瑶芝下面一个妹琼芝是女流,小儿子卓之聪明但是续室所生。几个兄弟顺平、昌平、富平、茂平家虽然有儿子但不是长房,所以千斤重担只能落在体弱的逸之身上。眼看一个月都过去了,半点消息都没有,不由得他不担心。就连小儿子周卓之借脚崴逃课,他明知道怎么回事都没心思教训。几次忍不住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虽然除了影壁墙3什么也看不见。
“老爷,上海的陆老爷陆太太过来看您!”随着头门口高声唱喝,门房隋四引着陆宏夫妇走过影壁墙,不紧不慢地往堂屋这边来。
门房迎客的差事里面也有讲究,见生人不管是谁都得先通报,主人视情况见或不见。熟人过来就得看身份察言观色,该敬该让都得掂量着。情形好的热呵招呼边聊边走,情况不好还不能拦的,就得大声吆喝让里面主子知道。就像现在一样,唱喝是对客人恭敬,带路更得迈着小四方步慢慢走,好让里面做准备。
“哟,青云兄,嫂夫人,二位里面请!里面请!”周升平赶忙紧走几步迎过去。注意到陆宏两口子脸色不太对劲,边拱手边打哈哈,“就说今儿早起怎地喜鹊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