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双手顿住,他低下脑袋去看着额娘那双已经因为抄写经文而布满茧子的手,他用力攥住了额娘的这双手,抬起眼来对上皇贵太妃的眼睛
“额娘,儿子不孝”
从前年幼之时经常顶撞额娘,遇难出事的时候,也是额娘为自己哭花了双眼,大悲大喜,都在额娘的心中深深藏着,他回来了,本来以为可以从此做个孝顺的儿子,承欢膝下,可是就连永璔,就连永璔都不是自己的血脉,他没办法开口对额娘说出这,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却消失了十余年,任由额娘常伴青灯古佛,弘昼心中,只觉得自己万般不孝顺,他握紧了皇贵太妃的双手,妥协的点了点头
“儿子会为自己打算的,额娘放心就是”
皇贵太妃拍了拍他的手,扭过头来看向一旁盈盈立着的粟玉,弘昼明白额娘的想法,只是如今皇后还病着,自己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正想着如何推却,小厮却急急忙忙的在外叩声道
“王爷,宫中传来了旨意,皇上召您入宫呢”
小厮的声音响起,弘昼心中舒出一口长气,他站了起身抱了抱拳
“那儿子先告退”
皇贵太妃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快去罢”
她看向弘昼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心中终究放心不下,他和乾隆这对兄弟,自小的情谊就不算深厚,弘昼并不得宠,不比乾隆得先帝爷器重,二人走的也不近,何况中间又夹杂着皇后的事情,皇贵太妃心中挂念,但看向一旁的粟玉神色有些落寞,还是笑了笑宽慰道
“你安心,昼儿既然松口了,日后定然会同意的”
粟玉心神恍惚,她看向太妃这样慈祥和蔼的面色,也弯下身子笑了笑,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十分好看
“粟玉无依无靠,能得太妃庇护,已经心满意足了,王爷若是不愿意,太妃实在不必为难他”
皇贵太妃摇了摇头,她看重的就是粟玉这样的心性,不争不抢,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些女人,她摸上了粟玉鬓发间的那支玉钗
“若有你这样性子温和的人能伴在他身边,又待永璔仁厚,才最教我放心”
皇贵太妃目光涣散,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位女子,景娴的性子虽然刚烈,但是面对弘昼的时候总是十分温和,耐心劝导他,从前自己也以为二人是良配,如今再想这些,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粟玉看着皇贵太妃逐渐模糊起来的眼睛,怔怔的点了点头。
弘昼匆匆的回到王府里更了衣,便急忙入了宫。
原以为乾隆急召自己是有什么大事,此刻见他悠闲的坐在暖阁里,手上还抱着去岁使国进贡的那只波斯猫,猫净蓝的眼睛盯着自己,弘昼擦了擦脸上急出的汗水,弯身行礼道
“臣弟参见皇兄,不知皇兄召臣弟何事?”
乾隆怀里的那只猫似乎有些不安分,他一只手将它掂了起来,扔到了地上,猫喵呜的叫了一声,乾隆这才开口道
“坐吧”
弘昼站起身子来,坐在乾隆下手的一把椅子上,养心殿伺候的宫女端上来了一盏热茶,乾隆摆了摆手让吴书来等人下去,吴书来低头应了,急忙带着宫人鱼贯而出。
弘昼这才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他赞道
“果真是皇兄这里的茶水好些”
乾隆闻言笑了,他手上的玉穗子来回晃动着
“你若是喜欢,朕多赏你些就是”
弘昼笑着点点头
“那臣弟就厚颜要了”
他这副样子,倒是让乾隆彻彻底底的放下心防来,也将心中的事情说了出来
“朕此番召你入宫,是有一件事要劳烦你”
弘昼闻言站起来身子,他微微屈身道
“皇兄此言,折煞臣弟了,您尽管吩咐就是”
乾隆不耐地抖了抖手上的穗子道
“坐下说话”
弘昼这才重新坐了下来,乾隆看着他道
“皇后久病,皇额娘觉得景仁宫不吉,想将永璂换个地方教养”
他脑海中又想起太后那日的话,心中不由得烦闷起来,弘昼听到乾隆说完,眉心不自觉的挑了挑,大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压抑住心里的怒火,绷起脸色道
“荒谬之说,皇兄也信吗?”
天象之说,必然是有人蓄意谋害,和亲王心中越来越笃定这样的想法。
乾隆抬眼,见弘昼面色并无太过急切,心下安稳些,这才大手一挥道
“宫中人多口杂,若是朕执意拗着皇额娘,只怕永璂早晚要离开景仁宫,皇后母子分离,所以朕想,将十二阿哥送到你府中寄养两月,待皇后身子完全康复,朕再将他接回宫里”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乾隆的确因着天象之说不喜皇后和这个儿子,也就不会让太后的注意力全在永璂身上,乾隆已经被皇后的身子弄得没有心力,实在是没有时间安然护住永璂,便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弘昼闻言顿了顿,袖中的拳头舒展开来,他这才放下心来,至少乾隆没有听信谗言,没有让皇后母子分离,他一颗心放回原位,抱了抱拳道
“承蒙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好生照顾十二阿哥”
诸位王爷之中,乾隆本是不属意弘昼的,可他府中干净,又没有许多庭院姬妾勾心斗角,何况和亲王府的世子永璔文韬武略,永璂跟着他去几日,也是好的。
乾隆放心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