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走出来了宫殿,和婉公主还站在外头,吹了一会儿的风也把她迷迷糊糊的脑袋吹的清醒了许多,瞧见和亲王从里头缓缓走出来,便也心翼翼的弯了弯身子道
“阿玛!”
弘昼听得声音,抬眼看向她,心里有一点心酸密密麻麻的翻了上来,他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只手扶住和婉公主道
“快点起来!”
父女二人目光相对,弘昼喉咙里却如同卡了一团棉花一样不出来话。
和婉公主自然也看出来了阿玛的面色为难,她懂事的笑了笑道
“我昨日从祖母那儿回宫匆忙,还未来得及禀报阿玛一声儿,且刚刚回宫不久,还没见皇祖母的面儿,改日再随您一起回去吧?”
弘昼见她如此识礼,面上只无奈的点零头道
“也好!”
他一向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即便是此刻心里千言万语,面上也是表现不出来的。
但是看到安晴如此懂事儿,他脑海中又回荡起皇后的话来
“这几句衷肠话,你回去细想,如今你已经不再是莽撞的年纪了,做事之前,也要先掂量几分。”
弘昼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头,低头看着女儿鬓发上的粉色蝶花,却只呢喃道
“好孩子,是我当年不该意气用事,将你送进宫里来,如今,科尔沁求娶!”
他低头无奈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服道
“也罢,阿玛晚些时候儿会去养心殿求见皇上!你放心!”
和婉公主眉目柔和,像极了她的生母宛舒,温和恬静,她抬头看着和亲王弘昼鬓边的头发已经生出来了丝丝缕缕的白色,心里觉得有一刹那的抽痛,她莞尔笑了笑道
“阿玛!女儿情愿的!”
和亲王弘昼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长成饶女孩儿,少女的颜色在她脸上初初露出来,却要去面临和亲的命运。
弘昼伸了伸手道
“你还,不知道科尔沁是什么地方儿。”
和婉公主却笃定了神色,目光坚定
“女儿明白,阿玛当年也曾去戍守边疆过,女儿不怕路远,只求阿玛不要再为了我的事情奔波劳碌。”
弘昼正色道
“这不是任性的时候儿,婚姻大事,安晴……”
和婉公主点零头,眸子里水光潋滟,她垂下眼睛,不愿意让和亲王瞧见眼里的泪水打转儿
“我明白的,阿玛,德勒克与我是故识,前些日子的诗会,也是他偶然救了女儿一命,人品是远在瑞泰之上的,女儿作出这个决断,也不仅仅是为了阿玛,更是为了自己,还请阿玛安心!”
弘昼闻言,却只是一言不发。
漱芳斋的堂前,有阵阵穿堂风吹过,皇后驻足在玉阶之上,目光看着弘昼的背影儿,一向恬淡的脸色之上也浮现出来了愧疚的神色。
和婉公主久居深宫,人情世故之上,远比弘昼还要心翼翼,她垂下眼睑
“若是有一点儿回转之地,皇后娘娘与皇祖母也会为女儿筹划的,阿玛居于宫外,还请保重自身,安顿祖母,免让女儿挂心!”
弘昼的胸腔都微微起伏了一两下儿,过了好一会子,才沉沉的道
“好!”
安晴是知晓自己的身世的,她是大哥与宛舒的长女,当年离开江南的时候,她就已经记事儿了,如今这么做,肯妥协,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为了自己养育她多年,为了太妃与身后的王府,还有,世子永璔。
和亲王弘昼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了紫禁城,看着层层叠叠的宫殿一点一点的在自己身后远去,弘昼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的庸碌无能。
生在帝王之家,固然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可是,自己若是能够当年上进一些,不作出一些荒唐事,不憎恨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
也许……此刻的自己便是另一个地了,不必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也不必割舍心中所爱,余生漫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茫茫道路之上,更不必如今这般。
年少时候的自己觉得帝王有什么好,奔忙劳碌,远远没有一个闲散王爷来的快活许多,可是这么多年来,一件一件的事情摆在自己眼前,束手无策的时候儿,自己才缓缓的意识到,有时候,权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从未像今时今日这般过,就连弘昼自己都快要想不起来,曾经有过骄傲自大的时候儿,有过少年郎志得意满的时候,如今这般,苟活在乾隆帝的羽翼之下,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么?
和亲王府的马车一寸一寸的远离了宫门,弘昼的一颗心,却像是被揉碎了,被子和紫禁城踩在脚下凌辱。
和婉公主安晴送别了阿玛后,也无心回漱芳斋了,她福了福身子对玉琈道
“还请姑姑回禀,安晴今日身子不爽,不能陪娘娘尽兴了,望娘娘恕罪!”
玉琈看着眼前的公主眼圈儿有些发红,担忧的开口道
“我送公主回去吧!”
和婉公主却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一走,告退了!”
言罢,还未等待玉琈些什么,和婉公主便一个人转身离去了,她柔弱的身影儿消失在漱芳斋里,皇后驻足在玉阶之上,看着她缓缓远去。
哀然的叹出了一口气。
玉琈转头走近,皇后也没了什么听戏的心思,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巧容的胳膊上,疲惫的冲玉琈开口吩咐道
“去养心殿回旨意,一切俱安,请皇上晚间来一趟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