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身子微微前倾了些,眉目之中都迸出来了喜色,她试探的开口道
“太后……”
皇太后并不瞧她,只笑了笑道
”哀家的侄孙儿,名叫瑞泰的,十分出众,哀家已经定下来,预备将安晴指婚给他!”
和婉公主刚刚从殿外进来,听到此言,不亚于五雷轰顶,她匆匆忙忙的往后站了站,躲到了翡翠屏风的后头。
偌大的慈宁宫正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接的上话来,舒妃要说的后半截子话,也像是一团棉花塞在喉咙里头,上上不来,下下不去。
众人闻言也是一惊,庆妃抱着怀中的十五阿哥永琰,闻言也是愣了愣,瞧和婉公主方才的模样儿,像是还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吧?
庆妃陡然想起自己的从前来,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的被家人族人给安排了命运,进宫的事情,半点儿也没有和自己商量,活生生的将自己送进了宫来。
她坐直了些身子,一只手扶着怀中的十五阿哥,尴尬的笑了笑道
“和婉公主她,可知道了么?”
太后闻言,轻轻的撇了庆妃一眼,她怀中的十五阿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时间吓得哭闹了起来,庆妃慌忙的安抚着。
孩童的哭声刺耳,皇太后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
从前若不是因为自己与令贵妃争夺十五阿哥,这个孩子怎么能够轮得到庆妃来抚养?
庆妃出身高门大户,正值风华的入了宫中,偏与皇后亲近的很,太后本来就心存不满,又因为永琰的事情不悦,如今见此,更是紧紧绷着脸色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晴的额娘早逝,又是一直由哀家带大,自然该哀家来决断,怎么庆妃入宫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明白么?”
皇太后语气冷淡,庆妃刚刚才安抚了十五阿哥的哭闹,见此急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
“是,是臣妾失言,还请太后恕罪!”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一旁,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太后的心思昭然若揭,这里坐着的妃嫔,个个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敢来戳破。
豫妃见此,冷冷的开口道
“福晋早逝,可还有和亲王在,太后骤然决断,也该与王爷相商一二才是!”
她语气清冷,说出口的话却如同寒冰一样,让整个殿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和婉公主躲在了翡翠屏风的后头,秀眉微蹙,两只手无措的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太后言下所指的,自己知道是谁,瑞泰,是钮祜禄氏第三代的嫡孙,也是与太后最亲近的侄孙儿了,可是乾隆帝这些年来防范外戚,这个钮祜禄瑞泰又是不学无术的,自小就被家中惯坏了的,去岁乾隆帝也曾恩赏过他职位,可是他沉迷酒色,险些耽误了大事,乾隆帝看在太后的份上,只革了他的职,让他回家去。可是这个瑞泰,死性不改,回了家后,就整日在府中坐吃山空。
和婉公主只觉得浑身有些颤抖,疼爱自己的皇祖母,如今也要拿自己来,来给她的钮祜禄氏增加筹码了么?
她心中无助,不愿意忤逆抚养了自己多年的皇太后,更不愿意将自己的后半生都交托给一个废柴一般的人身上。
听得厅内,皇太后冷笑了一声儿,目光缓缓的投到了说话的豫妃身上,满宫里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众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脸色。
皇太后努力压抑住了胸腔之内的怒气,她缓缓开口道
“豫妃所言,哀家记得了!”
满宫之中还有这么多的妃嫔在坐着,皇太后不愿意失了体面,又不愿意在大年初一的日子里让她丢了脸面。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只点了点头,再也不作声。
这些事情,说白了又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呢?她瞧着太后动怒,也并不以为然,只撇了撇眼睛,低下头去。
舒妃言语梗塞,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太后早有谋算,自己也不必多事儿了,只好给侄儿谋算着别的人了。
和婉公主见大殿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心中百转千回,这样的事情,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终身大事,忠孝两全,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
她身形有些不稳,旁边儿站着的小宫女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和婉公主回过神来,拾掇了脸上的悲伤神色,装作刚刚从殿外进来的模样儿,缓缓的走出了翡翠屏风。
她轻步的挪动到了皇太后的身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皇太后瞧见了和婉公主进来,神色有一瞬间的尴尬,片刻后便又换上了慈爱的笑容,她转头道
“都吩咐好了?”
和婉公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只恭顺的点了点头道
“是,都吩咐下去了,漱芳斋的戏班子也已经去准备了!”
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不消一会儿,皇太后便起驾往漱芳斋去了,愉贵妃最重孝道,自然要陪同皇太后,还有舒妃,以及几位公主,都守在慈宁宫中。此刻为了热闹,便也随着皇太后一同去了。
庆妃与豫妃博尔济吉特氏,为了照顾十五阿哥,便不准备要去,也向太后告了退回宫去。
皇太后自然允许了,她才不乐意瞧见二人在此碍眼。
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漱芳斋去了。
注:
和硕和婉公主(1734—1760):清高宗乾隆之弟和亲王弘昼长女,母福晋乌札库氏,乾隆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