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昱清不理他乱七八糟的说辞,眼前的这个人有多善于蛊惑人心,他已经十分了解,他直指最核心的问题:“既如此,那你为何要阻下青家的报信?”
木朋喉头处的腥甜一股一股地涌上来,几乎扼制不住地往外喷了几口。
慕昱清耐心地看着鲜血淋漓地在地面上流动,冷漠地如同一尊石像:“你不必再拖延时间,你知道,如果你再不开口,我宁愿此事真的无解。”
木朋闭了下眼睛:这个人是在说,如果他再不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这个人,他从来都是言出必诺。
木朋此来,只是为了阻止一件大事,但这件事非但没有做成,反而或许是他的存在,还更加地推进了此事的进程,他曾想过,他不怕死,就怕死的时候还没有完成任务。
然而,这一刻,他胆怯了:再说起来不怕,事到临头,他还是会退缩的。
他费力地问出一个问题:“王爷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我曾跟王爷说过的话?”
慕昱清没有回答他,木朋也不以为意,他轻声道:“我曾说过,王爷之威,可加海内,却有一劫,将使鲲鹏折翼。”
大约是想起了共同的回忆,慕昱清的脸色柔和了一些:“当时我便不信你这些邪道,你现在再说一遍,仍然没有用。”
木朋惨笑道:“我何尝不知?只不过,人不试一试总不会死心的。”
慕昱清皱眉,木朋这话说的,好像如果自己遭了劫,还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似的。
他甩开心底那抹怪异的念头,冷哼着道:“你还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木朋的声音已经轻到不能再轻,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头开始重新晕眩,慕昱清几乎是要宁起全副的心神才能听见他剩下来的话:“我欲逆天……”终至低不可闻,头软软地歪在了一边。
慕昱清一惊,忙把手伸到木朋的鼻翼下:还好,鼻子还喷得出气,没死。
“王爷,要把他弄醒吗?”满脸凶悍之气的狱卒问道。
慕昱清在原地看了片刻:“算了,直接把他丢出城外。”
他在心里抹去那抹异样感走出刑房。
刚刚走出刑房,便见王府里的管家一张胖脸都快笑裂了,提着袍子冲上来:“王爷,宫里下圣旨了。”
慕昱清心中一松:终于,那张圣旨还是到了手。
慕昱清去接圣旨的时候,刑房里的狱卒把木朋扛出了门外,小门里,他先前的书僮背着个小包裹,哭得哇哇的:“老叔,这是我之前的主人,我想送他一送,还望老叔行个方便。”
狱卒为难地看着书僮:“可王爷有命,要我把他弄出城啊。”
书僮哭着道:“木先生也没做出背主之事,他也是忠心为主啊。”见狱卒神色不对,他忙道:“他这个样子出了城也是死路一条,我就是想看看他,跟他道个别。老叔,您就行个方便吧。”
狱卒叹了口气:“好吧,算我倒霉,有你这么个侄子。”他把木朋放下:“好了,你说吧。”
书僮看着他,没作声。狱卒“啐”了一声:“死小子有什么要紧话不说,还瞒着人起来了。”
说归说,他还是走远了几步,只远远看着书僮半跪在木朋面前,挡住他的脸哭着道:“先生我早跟您说过,王爷的命不能抗的,你偏偏不信邪,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除了书僮我来哭你一哭,你看看还有别人来吗?”
狱卒听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要么是在回忆自己跟木朋时的情形,要么就是在骂他人太犟,活该吃亏,说来说去没个新意。
他听了几耳朵,又见书僮开始给他脱血衣,道:“听说人临死之前要吃饱穿好,到了阎王殿里才好不挨饿受冻,木先生你现在这个样子,吃饱是不能了,正好你之前在浆洗房里洗过的一件袍子在我手里,我给你穿上,也好叫你齐齐整整地走。”
狱卒暗道:真是个不知世事的傻小子,他这一身衣服做工上乘,一看就值不少银子,说不定他前脚刚离,后脚木先生这身新衣裳就得让人扒了去。还不如他这一身血衣,别人看着不吉,还能手下留情一分。
但想归想,他心里想着这个侄儿软善重情,真若阻了他,恐怕过后几天总被他念叨,日子就难过了。
他便不再阻止,但是实在不想听这些唠叨,便把头微微偏了过去。
就在他偏头的那一刹那,书僮的袖子里滑过下一颗丹药,他借着换衣服的空档,把丹药塞进了木朋的嘴里。
“木先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丸药那女子说吃了可保你不死,我也不知道,但愿先生你吉人自有天相。”
“喂,你小子,老在那磨磨蹭蹭的干嘛呢?”狱卒不耐烦了,忍不住大声催促。
“来了来了。”书僮大声答应着,将一个小包塞进了他怀里。
底下的小动作慕昱清一点不知道,直到真正接了赐婚圣旨,他心里吊着的最后一块石头才砸了下来,可他身边的人都哭丧着一张脸,江管家一张老脸活拉成了一根苦瓜:“王爷,这可怎么办哪?您被陛下赐了狄为封号,以后可还怎么出去见人哪?”
慕昱清刚刚只听见“赐婚”这二字,便不耐烦再听下去,直到江管家说,他才回过味来:圣旨上虽没明说他将会在成婚之后去漠北就藩,但已经先一步把他的封号由“郑”改成了“狄”。
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这都是作为天朝上国的大凤朝给予它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