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奇了怪了,”云裳好笑地望着张氏,问道,“还劳烦妹妹告诉我,老爷何时曾立下这等不合世俗、罔顾法纪的规矩,我好好的嫡母在世,孩儿们竟然要妾室要教养?”
勋贵世家里,孩儿,无论嫡庶,一律养在嫡母膝下,这是传统,亦是规矩,像是南宫家这样的,孩儿有妾室教养,才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只是当年,萧冷玉与林苑白凑巧同时生下孩子,萧冷玉无法同时给予照料,又林苑白正得南宫泽的爱护,想她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便找了萧冷玉说项,让南宫瑄得以留在林苑白的身边照料。
而有了这前车之鉴后,张氏李氏的孩子出生,也顺其自然地留在了自己身边。
其实,对云裳来说,除了南宫瑄,她根本不想照拂任何一个孩子,但既然林苑白把事情推到了这一步,她不介意再给教训的同时,给一些机会出来。
只是这机会抓不抓得住,那就得看某些人识不识时务了。
张氏被云裳问得哑口无言,急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这是老爷自己承诺了的,你如何能……”
“妹妹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爷当年也只是承诺了林姨娘而已,何曾承诺过你?”云裳冷冷地指出事实,“现在我收回林姨娘的教养之权,是因为她德行欠佳,难堪重任;至于你们,这是规矩!”
“林姨娘德行不佳那是她的事情,又不是我,我的孩子,我自己教养得好,就不需要姐姐再帮忙操心了。”云裳态度强硬,张氏的态度也不遑多让。
云裳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似乎是习惯了张氏这样的态度:“妹妹当真不交出教养之权?”
听到云裳用的是“交出”二字,而非“收回”,张氏瞬间有了底气。在她看来,果然萧冷玉还是那般的软弱可欺,刚刚那强势的作态一旦遇到她更强势的表态,立马就恢复懦弱的原状了,再不敢跟她对着干了。
想到这里,张氏神色中难掩畅快之色,“姐姐刚才莫不是失聪了不成?妹妹说了,我的孩子我自己可以教养得好。”
张氏这态度,可谓是嚣张至极,云裳身边的信宜等人顿时面露怒意,反而云裳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对付张氏这样跋扈的人,一下打压了气焰,可没什么意思,云裳决定先让她膨胀,等膨胀到了极致的时候,再给她狠狠一针一下,那时的画面,才是最痛快的。
云裳的这番心思,在场的人,没一个能体会到,张氏自然也不知晓,只以为是萧冷玉果然是怕了自己,面上的倨傲满溢得都快成实质了。
“李妹妹呢?你又如何?”云裳看向沉默的李氏。
李氏有些发愣,实在没想到这个时候云裳竟然还会问她的意见。
“这还能如何?”张氏似乎自言自语地嘀咕,声音却大得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她也没犯错,好端端的,凭什么要交出自己的孩儿来?生生母子分别?”
这话,既是在暗示李氏,也是在声援李氏。
云裳也不打断她,只神色淡然地望着李氏,等着李氏的抉择。
这是她特意给李氏的机会,也是给她的体面,她若是抓住,那是她的机缘,若不能,那便是她的命了。
李氏心内踌躇不决。
这个问题,若放在往日来问她,她必然是毫不犹豫——其实,即便是现在心中有了动摇的念头,但她也明白,感情上,她还是偏向于与张氏站在一边。
但,理智却阻止了她想脱口而出的话。
今日的夫人,表现得太不一样了,果断决绝,没有往日温温吞吞的一丝一毫,尤其是对林苑白的处罚,再到收回二少爷的教养之权,这一些眼见着的事实都在提醒着李氏,不能轻易回绝了云裳的话。
跟张氏周氏等人不同,性子使然,李氏在很多时候,面对很多事情,都是“置身事外”的态度,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她也是保持着“局外人”的身份。
而正是因为这一层,她看到的,远远比张氏林苑白这些局内的人看到的更多更深。
比如管家为何一开始不将所有的证据呈递上来,反而似乎是按照一种奇怪的但却很有序的节奏一步步地将林苑白偷窃的事实坐实;比如竹林的证言,原是要指正南宫瑄最后却莫名地转到了林苑白的身上;又比如那锁着的箱子,李氏一点都不相信林苑白会愚蠢到将偷的东西放在里面还敢自己开锁……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李氏不知觉地又朝着云裳看了过去,然后她就注意到,虽然在问自己的意见,但云裳脸上的表情,似乎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回答。
好像她答应也好,否认也罢,她都不介意。
可是,若真不介意,为何又要问出那样的话来,直接保持现状不好吗?
又要问,却又不在意答案,这样的态度,看上去更像是再给她一个机会似的。
“你怎么愣住了?”张氏原以为云裳一开口问,李氏就得直接拒绝她,却不想这么明显的答案,李氏竟然开始犹豫了。
而且,一犹豫还是犹豫了这么一大会儿。
难不成她竟然是真的在思考交出自己的女儿吗?
张氏不敢置信地瞥着李氏,都已经有她在她前面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是不是傻了你!”
就在张氏骂李氏的时候,李氏又趁机看了一眼云裳,见她依旧是不置可否的态度,那一瞬间,她的心中攸地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