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的瓷瓶都还未曾留下……就算她能狠下心不管他,这伤药也是无痕的一片心意,她、她理应帮忙带到。
“殿下?”见她驻足,那诏狱的头领面露试探,“这狱中之人……还不能放出去么?”
“……他喜欢你们这里,便让他住着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谁赌气似的,语带一丝不自知的躁意,然而禁不住又加了句,“饮食方面他也是讲究的,还请多关照些。”
“这……是是是。”那狱头连忙附和。
“这瓶药……”还是拜托别人去给他敷上吧。
“大人,人犯……有人犯晕倒了!”有人匆匆奔过来禀告,瞬间打断了沈兮珞的请托。
那狱头跟着去看,沈兮珞心口一悬,也跟着回了诏狱之内。
果然,“出事”的是那人的囚室!
进去一看,那人还在浴桶里赤身luǒ_tǐ地坐着,长长的银发垂落,一身斑驳的伤就泡在那蒸腾的热水里,人已经面色惨白,双眸紧闭。
这人,明知有伤不可碰水,加上身体虚弱又受不住这热气蒸熏,定是身子更不好了!
沈兮珞急得不行,又懊悔自己跟他赌气,竟让他做这般任性的事……不,她明知他性素喜洁,哪里受得了这牢狱,她应该拖也叫人把他拖回宫去的!
这么想着,她同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那人从水里拉了出来,擦干了身子,她干脆解了自己的披风替他裹着。又让人取了新的被褥来暂时替换上。
“去请御医。”现下回宫里也是折腾,她只能让他躺回那简陋的床榻之上,一双饱含担忧的清亮眸子,盯着他紧闭的双眸,似要在他面上看出点什么来。
“不……”果然,那人的眼睑动了动,已是醒了!
“你?”他定是又装病来吓自己!中州公主咬咬牙,起身就想走,却被拉住了一只柔荑。
“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看过大夫,更别说是御医了……不用请。”他睁开了眼睛,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轻地翕动着,“躺躺就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犹疑着该不该走,这时只见那虚弱的秀气男子放开了宣平公主的手,眼望虚空,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讳疾忌医,实为不智!”她也不顾他赶人,拿出瓷瓶,掀了他的被子,却被男人给止住。
那男人纵使伤得体无完肤,还是不得不承认,生了一副比一般人好太多的皮相。
这种偷窥了美人出浴的莫名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后头几个男人有的摸摸下巴,有的理了理帽子,竟都颇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打扰两人相处,都竞相退了出去,将氤氲未散尽的热气堵在了门中。
满室淡淡的皂角清香弥漫,加上炭火噼里作响,让沈兮珞有种置身于什么服务周到的温馨旅店之感。看来这个男人确实走到哪里都可以如鱼得水,全然不用人操心!然而他那一身的伤却是实打实的触目惊心,只消一眼,也看得沈兮珞心里难受极了。
“你也走吧。”他竟然还催着她离开!
沈兮珞脾气上来了,又去扯他身上裹着的衣料,“将本宫的披风还来!”
那男人无话可说,只好任她剥了他此刻贴身的那层柔软衣物。
一身白皙的肌肤完全裸露在眼前,每一道近乎溃烂的伤痕经过热水的浸泡,虽然血色隐没,却显得愈发清晰可怖了!
强忍着鼻酸,沈兮珞这回颇为强硬地按着那人的身子,将手中伤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洒了上去。
“嘶……”出乎意料地,那男人紧皱起眉,好像极为痛苦的模样。
按他的性子,便是直接被刀剜了肉,也不至于会表现出这般耐不住疼痛的模样。
定又是装样子给她看的了!
这么想着,她的动作反而更重了些。
待到她将他身上那一道道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却发现男人身上竟出了一层涔涔冷汗!
“怎么了?真的很难受?”她蓦地又有些心虚,“我弄痛你了?”
“没事。”他仍蹙着弧形完美的眉,一双清冷的沈眸半睁着,明明是疼痛难耐的表情,却透出一股前所未见的性感诱人的气息。
沈兮珞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脆弱又倔强的模样,一时看得呆了,半天才喃喃道:“痛就叫吧……你这伤,再不处理是真的不好了。”
虽然当时她下手并不重,这些天伤势未好好料理,已是恶化了。
还有……
“你趴过来,让我看看后背。”当日匕首所致的伤,她一直未亲眼所见。
“不必了,公主还是回去吧,我要休息了。”他又赶她,一张苍白而秀美到极致的面容,仍带着股孩子似的倔强。
“不行,在中州的地界,本宫的话,你不听也得听!”她难得地霸道,竟然还用在了他的身上,真是早前多不可思议的事。
赤宁城主眨了眨眼,居然也未反驳,只是闷闷地,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任由沈兮珞将他往里侧一推,后背露出来朝着她。
男人宽肩窄腰,背部线条也是极好看,沈兮珞却没有心情欣赏,抑或是为直面男人的luǒ_tǐ而感到羞涩——
她长这么大,也没看过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身体,更别说是这般狰狞可怖的、伤痕累累的身体。
近距离清晰地看到那被削开又勉强阖上的肌肉,中州公主心下一阵不适,久未至的孕吐差点又涌了上来,她强迫自己按压下那股难受,假装平静地继续给那极深的伤口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