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书接到他的电话时,家里正在为两个老人办席,近来刘老爷爷的记性越来越差,家里人想办场席,请些关系近的亲朋好友热闹热闹,欢喜欢喜。
农村的酒席,就地取材,刘净书的爸爸又回来掌勺,一场席下来没花几个钱,鸡鸭鱼肉倒是全齐了。
也就坐了8桌人,一桌17菜,7热菜:鱼香肉丝、芙蓉蛋、板栗烧鸡、红烧蹄膀、尖椒鸡杂碎、麻辣盆盆鱼、火爆腰花、蒜炒空心菜,5凉菜:红油猪耳、凉拌豆腐干、泡椒鸡爪、拍黄瓜,2道甜食:梨蒸糯米、玉米鸡蛋羹,2汤菜:玉米排骨、酸萝卜老鸭汤,最后上的是水果拼盘,都是早上才摘来的时令水果:玉黄桃青翠李、水晶葡萄黄花梨,用井水镇一镇,格外清甜爽口。
菜单是净书安排的,很是花些心思。
为了防止老人一时贪嘴忘忌口,加重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等疾病,把那些甜腻多油的流水席硬菜——烧白、夹沙肉、红烧肉都划了,只留了瘦多肥少的蹄膀,就连甜食梨蒸糯米也是一点多余的糖没放,只剩下水果和糯米饭本来的甘甜,玉米鸡蛋羹把甜口换成咸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为了照顾小孩的口味,特地点了鱼香肉丝、泡椒鸡爪,酸甜、酸辣是最受小朋友的喜爱;拍黄瓜、芙蓉蛋、玉米排骨这样的美容养颜菜是专门为净书一般大的女孩子们准备的;又配了板栗烧鸡、酸萝卜老鸭汤,老少咸宜,鲜美可口;只是到底是山城办席,麻辣到底是断断不可缺的,尖椒鸡杂碎、麻辣盆盆鱼、火爆腰花、红油猪耳、凉拌豆腐干,吃得汉子们是直呼过瘾。
刘爸爸主厨,妈妈和小孃打下手,姑父和爷爷烧火、砍柴,净书被婆婆和大孃拉着招呼客人,一家人各有分工,齐心协力忙活一上午也就忙活出来了。
“荣表婆,你乖孙女儿没回来吗?”
“以前读书不努力,这会子忙着找钱哟。”那老妇的声音懒洋洋的,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粗壮。
“我好久没和她联系了。”
“你们还是要多联络,毕竟是一起穿衩衩裤长大的,这种情谊好难得。”刘净书的婆婆语重心长地说。
“晓得,婆婆。”
童年时的记忆最为干净、纯粹,连着记忆里的人也是美好的,净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小伙伴。
那时候,大概三五岁吧,净书还没有被爸妈接到城里上学……
她们一起在烟雨朦胧的春季,冒险爬上别人家的樱桃树,偷摘樱桃;她们一起在炎炎的夏日,顶着正午时分毒辣辣的骄阳拾蝉蜕;她们在桂花飘香的金秋月夜一起对月高歌,邀请月桂下的吴刚、月宫里的嫦娥到自己家里做客;她们在寒风凛冽的冬日一起坐在灶当门,一边搓着长满冻疮的小手,一边等着香甜软绵的烤红薯。
她们在山花浪漫的田野里奔跑,在日落时对着神女形状的云彩祈福叩拜,她们坐在门槛上嘴对嘴、舌头碰舌头,她们在小石坝上办家家酒,她们在上学路上吹着一个又一个梦一般的泡泡,她们一起因为家长不肯交六一儿童节演出的服装费而离家出走。
她把她的牛奶给她喝,她请她吃赶场买来的辣条,她帮她做家务,她给她补习功课。
她们并非无话不谈,净书和城里的小闺蜜在一起时会聊自己喜欢的男生,会谈人生、谈理想,而她俩在一起从不会提及自己彼此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彼此也没有任何为了博取信任而交换信息的负担,也没有泄露秘密的担忧和猜疑;她们也并非总是那么有共同语言,净书和自己的高中同学譬如罗蔚蔚可以品析纳兰容若的“一尺华丽、三寸忧伤”、感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和大学的朋友可以论辩护人的职业道德、述债权冲突规则——最密切联系原则、特征履行方法和意思自治原则的立法体例,她们俩却时常陷入沉默,但这种沉默的气氛依然营造出舒适的空间来,安静却又不显得尴尬;她们也从不会定期约会,就像她和初中、高中同学那样,每到假期就一定要约出来吃饭、k歌、看电影,所有人都觉得无聊,但所有人都不言明其厌倦,因为这种定期的约会是一种维系关系、巩固人脉、获取资讯的捷径,反而是这种单纯寻求陪伴的友谊显得另类。
……
“书书妹儿,你自己去忙,荣表婆回去了。”
“哎,荣表婆记着过来吃晚饭。”
像荣表婆一样,很多街坊四邻吃过午饭就回家睡午觉或者忙自己家里的事了。净书自己家人收拾完厨房,便陪着几个亲戚在歇房里摆龙门阵。
“我不想花钱,书书妹儿说房子老了,我们住着他们年轻人不放心,非要把房子推了重修。”净书婆婆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但语气里却带着炫耀与骄傲。
净书苦笑着摇摇头,却也不加阻止,当着这么多人,老人开心就有着她去。
“书书妹儿读书厉害,人也孝顺,这下工作又好,就是差个如意郎君,不然就完美了!”
一听到这个话题,净书妈妈眼睛立刻放出光来:“王表姐,你不要光晓得说,你还是要帮我们书书妹儿留意着。”
净书连忙伸手扒拉她妈妈的衣角,净书妈妈不动声色拨开净书的手,凑近了她的王表姐继续这个话题。
“只怕是我周围的人书书妹儿看不上……”
净书还没来得及听下去,突然感到腿上一阵振动,是有人打电话来了,心里一阵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