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的烛火光芒，将胤禛的影子照得也格外清晰。
康熙爷正坐在案前看着京城里送过来的奏折，聚精会神，像是并未注意到胤禛已经从外头进来了。
约莫一刻钟以后，康熙爷在奏折上写完了批注以后，才放下奏折揉了揉脖子。
“你来了？”
康熙爷眼神随意地扫过一眼胤禛，复而埋头拿了茶杯，一口饮尽。
“儿臣深夜过来，叨扰了皇阿玛的休息，是儿臣的不对。”胤禛行了一礼，说道：“可是儿臣心中有一事…需得向皇阿玛陈情。”
陈情？
康熙爷挑了挑眉毛，自然一下子就猜中了胤禛所言何事。
而他这么些日子以来，其实也等着胤禛来找他开口说这件事情。顺便也想知道，胤禛到底能够忍耐多久。
“你想说的事情，朕心中有数。”
康熙爷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正色道：“此事，实则朕已有了决断。只是，朕仍然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胤禛心中一凛，复而拱手俯身恭敬道：“皇阿玛请问。”
“一个佟佳习梨，真的能够让你放下一切的顾虑，到朕的面前来陈情么？”
…
在康熙爷看来，这是不值得的。
若因为一个女子而失了圣心，胤禛的这一辈子，怕是要碌碌无为下去了。他的才学出众，若是就此埋没，实在是让人扼腕。
“皇阿玛曾经教导儿臣。作为大清的阿哥，要以守护天下的百姓为己责。”胤禛振振有词道：“但若是连心仪的女子也守护不了，如何去守护百姓呢？”
“正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般。儿臣若是在事前一味地妥协退让以求万全，怕是将来也会失去做事的魄力了。”
很多事情，胤禛已经想明白了。
他心中有抱负不假，却也不能够为了实现一些东西，而抛却心中的情感。
纵使…这对于为君者来说，是必要的帝王之道。可是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自己的家人。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康熙爷的嘴角涌起一抹笑意，看着虔诚地仍是埋着头的胤禛，失笑道：“你这解释，听着像是牵强附会，可却也有着几分道理在里头。”
“胤礽乃朕教养长大。他的心思，朕未尝不明白几分。”
康熙爷说着，走上前到了胤禛的身前。高大的身躯，似乎能够笼罩了这个小家伙。可他却伸出手来，摸了摸胤禛的脑袋。
厚重的手掌，给人的是如山一样的感觉。
胤禛心中虽然已有几分忐忑，可仍然保持着几分的镇定。
“可他是太子。朕在你们兄弟当中呀，有的时候也要做出一些适当的平衡。”康熙爷道：“但…朕希望你能够明白另一个道理。”
“算计这种事情，本就是一种博弈。若用得好了，旁人自然会是你的棋子。”
“但若是你视为棋子的人，同样也将你拿捏在手中。那么…结局或许不会真的那么如意了。”
“人永远都是活在当下的。就算你可以为了将来去博弈，可却也永远不能够忘了当下的你，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
康熙爷这一番话，怕是不仅仅告诉了胤禛。
太子那儿私底下也曾经与康熙爷有过好几回的见面。想来很多东西，康熙爷也已经拿出来敲打过太子了。
可到底他是太子，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去算计，并没有错。而康熙爷看穿了太子的算计，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布局。
“皇阿玛的话，儿臣自当谨记于心。”
胤禛思量了片刻这话中的意思，才再次俯身，朝着康熙爷拜了一拜。
“你也不必这般小心恭谨。”康熙爷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了困意，说道：“朕话里，并无所指。”
“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儿臣告退。”
胤禛此来，虽然并未得到康熙爷明确的答复，可是心里却已经有了底气。
康熙爷看出来了太子的算计。身为帝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就被人给“利用”了。
此番，怕是太子的希望要落空了。
回到院落中，已经快要接近人定时分了。
之前还有着昏黄灯光的屋室，此时已经昏暗了下来。胤禛忙碌了一整日，却并不觉得疲惫。
大约…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的缘故吧。
“四阿哥，您回来了？”
苏培盛一直等在门口呢。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烧掉了大半，如今就一个影影绰绰的光在那，远远地看上去竟像是一团鬼火一样。
…
“大晚上的，别站在这里吓人行不行？”
胤禛瞥了苏培盛一眼，极为嫌弃地说着。
可苏培盛却听得出，胤禛的语气里头带着几分轻快。显然是康熙爷那儿的结果，让胤禛还算放心。
“奴才这不是等着您回来么。”
苏培盛傻乎乎地笑了笑，说道：“况且呀，奴才也奉了您的命，去佟格格那儿瞧过了呢。”
这几日，佟佳习梨精神都不算很好。
胤禛除了让苏培盛送去宁神的安神香以外，每日夜里也要打发苏培盛过去瞧瞧，佟佳习梨是否已经入睡。
然后，在佟佳习梨就寝以后，苏培盛回来告诉胤禛，胤禛才能安心地歇下。
她若是不眠，他愿意陪着她。
她若是不安，他也愿意陪着。
“知道了。”胤禛点点头，语气听着平淡。可胤禛脚底下的步子，却也已经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