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将军府人气有些旺过头了,向来清冷的前厅外侯了一长溜的下人,皆是青衣乌靴的宫人打扮,个个垂首肃穆,静得好似一堆石像。
长鸢算是个颇有见识的丫鬟,瞧见这样的阵势心里也不免有些打鼓,端着托盘路过那一溜宫人时,不由得疾走了两步,引得盘里的杯盏微微作响,转身入得屋内,顿觉一阵香风扑面,熏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大夫人从她手里接过茶盏,恭敬地呈给右首那位明艳妇人:“娘娘,请用茶。”
珍妃垂眼一扫,见茶盏是上好的越窑千峰翠,茶汤是一品的雅州蒙顶,碧清透亮馥郁芬芳,两者皆是自己的心头好,不禁抬头对公西芊落赞许一笑,“公主有心了。今年蜀中大旱,上交的贡茶统共不过百十斤,我宫里只分得了一小罐,现还存着没开封呢。”
公西芊落忙笑道:“这茶是将军回来后皇上的赏赐,府里都是些粗人,我不愿让他们糟践了好东西,特意留着以待贵客,这不就把娘娘给盼来了嘛。”
珍妃品了几口茶,将茶盏一放,稍敛了笑意:“今日,我可不是来品茶的。迁儿,你说呢?”
即墨迁坐在珍妃身边,自打进门起便阴沉着一张脸,此刻听见母妃问话,抬头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公西芊落身上,“府中二小姐呢?还在卧床养伤?”
因公西芊落深居简出,这是她初次见到即墨迁,早听闻太子种种,此番见他出言放肆,想来应如传言那般无理骄纵。她眼风瞟了瞟珍妃,仍是笑着应道:“有劳太子挂记,小女暮揺无心冲撞了太子,已得了教训,这两日正在佛堂闭门思过。”
珍妃接话道:“迁儿也是不识将军之女,孩子们玩闹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
“娘娘所言极是。所谓不打不相识,太子与小女也算有缘,才能在那么大的皇宫里遇见。”
即墨迁今日五更就起了床,踏着晨雾一路赶来可不是为了听两个女人寒暄的,他站起身,对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一颔首,“带路,去佛堂。”
当即墨迁往佛堂走去时,沛渊正在往前厅赶。他鲜少起得这样晚,虽知雨墨是一片好意,但仍有些不悦,板着个脸疾步匆匆地走着。
刚进了中庭,一道人影闪身过来挡了他的路,定睛一瞧,原是个穿宫衣的小太监,正狐疑着,那小太监转过了身,冲着沛渊露齿一笑:“沛大公子,又见面了!”
沛渊见了那人先是一怔,继而长吐了口气,颇有些头疼地问:“清逭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清逭扬了扬眉:“你不问我为何穿成这样吗?”
沛渊一副见怪不惊的样子:“臣无需知道。公主是单独前来还是随他人同来?”
清逭的眼睛在沛渊身上打了几个转,漫不经心地回道:“还有三哥跟我母妃,他们在前厅坐着,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沛渊一听珍妃跟太子都来了,很有些意外,又想到家中此刻只有母亲一人能待客,不禁有些担心,急着就要走。清逭哪里肯放人,双手一拦,堵住去路。沛渊耐着性子好言劝道:“公主且让微臣先去给娘娘和太子请安,稍后微臣再过来听凭公主发落。”
清逭歪着头想了想,吐出两个字:“不行。”
沛渊抿了抿嘴,“那公主想要怎样?”
“七夕那晚,我没打着你,心里一直不痛快。你当着那么多人扫了我的面子,总得让我讨回来吧!”
“依公主的意思,那……”
“容易!”清逭从身后扯出一条鞭子,三两下抖开,冷笑道:“你站那儿,就当自己是根木头,哪儿都不许动,让我抽几下,消气了自然就放了你。”
同样是宠坏了的女儿,清逭比暮摇更多了张狂和狠毒,这让沛渊十分反感。若说暮摇在他眼里是个淘气会挠人的小猫,那这个清逭便是四处闯祸的幼狼,随时亮出自己的獠牙,让人避之不及。沛渊没工夫陪她瞎闹,调头就走,通向前厅的路多了,多绕几个弯就是。清逭见他二话不说就要离开,扬手就是一鞭狠狠朝沛渊背影抽去,沛渊头也不回,侧身一避提足便跑,清逭急了,跟着追了一段,自知绝不能追上,便停下脚,“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沛渊只得停步,隔着老远问:“公主可有受伤?”
“脚踝子扭到了,好疼!”
沛渊无奈,回身走到清逭面前想要查看伤势。等他刚一靠近,清逭猛地一抬手,挥鞭直扑沛渊面门而去。沛渊火了,伸手抓过鞭子用力一带,将蹲在地上的清逭扯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马趴。清逭丢了这样的脸,又羞又怒,噙着眼泪挣扎着站起来。沛渊看也不看她一眼,将鞭子一圈圈收拢,低声道:“女子要贤良淑德,兵器之类少碰为好。”
“你敢教训我?”清逭气得浑身发抖,“连父皇都不会说我一个不字,你算什么东西!”
沛渊停了手,眼风凌厉的扫了过来,清逭看得一哆嗦,不由得退了两步。沛渊将鞭子往前一送,似笑非笑地说:“像公主这样的女子,实在应该好好地打一顿,方才知规矩二字。”
清逭愣了,不可置信的盯着沛渊。面前这人已全然不复那日在席上的温文大度,虽唇角带笑,但眼里却透着寒光,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着凛然不可犯的气势。自己当初怎会看走了眼,错将他当做那些假模假式的脓包少爷了呢?清逭想了想沛仲是何等人物,才有些顿悟,原来那些有关沛渊的传闻,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