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进冷汗涔涔地想着,没留神前面冲过来一个小子,结结实实撞到了太子。秋进气又急又怒扯着嗓子就骂:“哪里来的狗杂种,胆大包天了吗?还不快给我滚回来!”奈何人多嘴杂,他这句叫骂转瞬便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眼瞧着那布衣小子闪身蹿入人群没了影,把秋进气得直跺脚。
这小小的喧闹只引得周围人转头瞧了瞧,因太子平日不常露面,先前虽在景仁殿与众人共饮了几杯,但主位离得高远,席下之人又不敢久窥,故没几人能真正看清太子的模样,加之今夜人人皆是华服锦衣,贵气逼人,谁也想不到这位少年便是传闻中不可一世的太子。
秋进没法子,只得几步赶上前请罪:“太子,小的罪该万死,让那兔崽子惊了殿下!那小子趁着人多给跑了,小的不敢贸然……”
“闭嘴。”即墨迁右手一挥,立时让那喋喋不休的小太监戛然而止。他到没怎么见气,只是有些疑惑,刚才那人明明是个少年打扮,可为何……即墨迁双眸一闪,抬脚直奔那小子消失的方向而去。秋进见状心中连连叫苦,也只能紧随而上。
大槐树位于后花园的西南侧,等暮摇赶到时,已有不少人聚集于树下了。那棵刺槐果不同一般,高逾两丈,苍虬有力的枝干婉转而上,枝繁叶茂,顶如遮天华盖,气派非凡。
暮摇心中赞叹不已,又仔细瞧了瞧,树枝上已七零八落的挂了些金铃,都离树顶差了老远,看来今次非得用些手段才行。阿狸早在树下候着,看见暮摇飞身就蹿了上来。暮摇摸了摸阿狸的头,指着树顶问:“能上到最高处吗?”
阿狸抬头望去,天上是楚楚一弯上玄月,那大树的树冠正好与月钩处相接,好似通天一般的高耸,阿狸咽了咽口水,沉重地点了点头。
暮摇看如此他紧张,不禁好笑:“知道你怕高,上不去就我来。我去准备金铃,你先爬上去试试,看能到哪里。”阿狸甩一甩尾巴,朝槐树跑去。
暮摇回身来到写笺处,取了两条二指宽的白绢,一一抚平铺好,提笔浸了朱墨,凝神片刻方才下笔。沛家的孩子自五岁起拜师学字,寒冬酷暑都少不了每日的临帖,十几年下来,大公子沛渊一手行体飞白酣畅纯厚,连谦王看了也是交口称赞,坊间百金难求其一字。
暮摇跟沛殊自没那造诣,但好歹也练了许多年,倒不至于如沛渊说的那般拿不出手。沛殊的祈愿笺是万年不变的,那几个字暮摇都能倒背如流了,反而是自己的愿望,今年,写点什么呢?
等谢元科与沛殊赶到时,暮摇已将白绢细细叠好,挂入金铃中。沛殊看了眼金铃,连忙问到:“我的也写好了吗?”
暮摇点头:“放心,第一个就是帮你写的。”谢元科扯下腰间的一个荷包,献宝似的递到暮摇面前,“暮摇,你瞧瞧,这可是你说的那大鱼肚子里的香?”
不用靠近,一股异香便扑鼻而来,让暮摇顿觉神清气爽,她接过荷包掂了掂,笑道:“果真是阿末香,这么稀罕的玩意,谁送你的?”
谢元科喜滋滋地回道:“管他谁送的,那韩夫子不是就好这些吗,连你都说是稀罕物,那等你返学的时候将这个送与他,保管他不再骂你!”
暮摇见谢元科腰间挂了一串荷包,至少有七八个,粉翠桃绿的一个比一个好看,不禁摇头叹道:“姑娘小姐把荷包给你,是将她们的心意说与你听,不是让你拿着人家千金买来的宝贝四处做人情的。”
谢元科听了一愣,反问:“什么心意?是要求我父亲办事吗?”
暮摇心中一声长叹,深知跟这呆头鹅再说下去,也只是白白浪费光景而已,将荷包朝他一丢,“我与沛殊都不会再去书院了,你自己留着吧。”
谢元科忙凑上来问:“为何不去了?换了哪家书院,怎么没告诉我?”
暮摇嫌弃地皱眉:“为何要告诉你?”
“你我这样的知己,我定当荣辱与共,万里相随啊!”
“算了吧谢老五,你我最多算酒肉朋友,绝谈不上知己二字!”
沛殊听二人胡扯了半天,满脸疑惑地问:“爹爹不是说四文书院的夫子告老还乡了,所以我们得换书院吗?”
暮摇忙对谢元科使了个眼色,又朝着槐树拍拍手,就听见簌簌几声,阿狸从树枝上跳下来,见到沛殊很是高兴的摆了摆尾巴,沛殊忙蹲下摸了摸,又柔声跟阿狸说着话。
谢元科见了阿狸,很是诧异:“平日里摸都不给我们摸一下,今日怎么带到这里来了?”转眼瞥见暮摇手中的金铃,恍悟道:“你想让他把金铃挂到树顶上去?树那么高,不怕你的宝贝出什么意外吗?”
暮摇冷冷回道:“怕啊,要不你来?”
谢元科干笑一声:“我们谢家五代单传,这可万万使不得。”
暮摇再懒得与他废话,走到沛殊身边对阿狸说:“时辰差不多了,你上树去带路,我跟着你爬。”阿狸犹豫了片刻,跳上暮摇肩头,衔过金铃,几步蹿上了大树。暮摇怔了怔,也只得由他去了。阿狸向来逞强好面子,事关尊严,怎样也要尽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