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草木俱稀,倒有一间酒肆特立,却也孤单,虽是方辞旧岁,春意尚还微浅,路上却也有些行人,都会在这里休憩片刻。
肆中除了店家夫妇,只有四五个人,相互间偶尔客气笑笑,言语几句,不一会儿,听得一阵脚步声繁密而来,夹着有人说话:“正好有个地方,咱们进去歇歇。”便见十余人鱼贯而入,当先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形貌端然大方,以他为首,随行之人服色相同,腰间皆佩有长剑,看来都是什么武术家门的弟子。
其中一个青年喊道:“店家,快些上酒上菜,吃好了咱们还要赶路。”店家连声应了,一边让妻子整制饭菜,一边伺候新客,这些人应付几句,便打发他自去忙活,自家人闲聊起来。那青年性子好动,倒是他最爱说话,向那中年人道:“大师哥,你说这才初八,原还想趁着这几天闲散一番,师父就急派咱们去建康,这可真是有些不体恤大伙儿啊。”
那中年人笑道:“你哪里是闲得住的?好事的就是你了。”烫热了酒,喝了一碗入腹,又道,“这回应王师弟之邀,咱们赴王城一游,说不定能见识什么天家人物,到时候邱师弟你大展身手,岂不就有机会攀云登达了么?”
邱姓青年嘿了声道:“师哥你笑话我,除了师父之外,这回出来的师兄弟里面,也就你这赵幕林三个字在外面还能叫得响,至于我邱奕的名号,那可不够本事抖出威风来。”中年汉子笑笑,没再接话。
这一行人均是晋陵剑术名家詹远羡门下弟子,据说此剑法乃汉末魏将史阿所传,而史阿尽学于当时的大剑客王越,魏文帝曹丕也向他求教修习,说来着实不凡。八十年前,詹远羡祖父詹云望以一柄长剑闯出极大的名头,其子詹进游为宋武帝刘裕护卫,受到重用,后来宋室内乱,太子刘劭弑父篡位,又为孝武帝刘骏所诛,詹家受到牵连,詹进游长子被杀,遂携次子离开朝堂,定居晋陵。
如今宋灭十余年,正是齐帝萧赜当政,其嫡次子竟陵郡王萧子良门下有八位才子,号称“竟陵八友”,其中之一的王融便曾在詹远羡门下学艺,艺满后归家入仕,仍与同门时常联系,逢年过节均有礼物馈赠。半月前他忽有书信传来,称自己近来遇上难碍,想请师门援助一二,其中言词切切,教人难以拒绝,詹远羡便派出一十五名门人好手,赶赴建康王城助他行事。
说话间饭菜备齐,众人吃喝起来,这时有个客人从旁经过,摔了一跤,就近的詹门弟子扶了一把,那人道了谢,便要离去。忽听那邱奕道:“慢着。”抓起长剑,连鞘横递出去,拦住那人,斜睨着道,“朋友,你袖里方才藏了什么?”
那人一怔,笑道:“这位兄台,我这边有些事,不能与朋友闲谈,还请借过。”说着便要拨开长剑,却见邱奕探手抓来,于是要往后跳开,但邱奕更快,抓住他手臂喝道:“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那人还了一拳,趁机抽出手臂,奔出几步,邱奕追了过去。方才扶起那人的詹门弟子见状,一摸自己身上,道:“这贼子偷了我的钱袋。”其余同伴俱起身追逐。
这酒肆中虽有些地方,但十几人分散开来,那人便难再趋避,眼见着左右前后皆拦堵,猛然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一人,欲待抢出逃路。他颇有些功夫,但邱奕空手而上,连拆数招,忽地右掌直劈他面门,却看那贼偷匕首刺来,便即右掌缩回,左手疾抓他手腕,这一抓既快且准,将之牢牢拿住,夺下了匕首,踢中他小腿,那人膝盖屈跪在地,邱奕喝道:“还敢行凶!”
这边局势落定,而赵幕林一直端坐不动,连正眼也不多看,似是全不把这场风波放在心上,直到邱奕擒住贼偷,这才起身走来,将贼偷袖口抓破,露出一只钱袋来,抛还给了师弟,说道:“你们这些个家伙,正月里居然还寻人晦气,放肆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张狂的很。哼,你叫什么名字?”那贼偷却还挣扎耍狠,道:“你想怎样?”赵幕林道:“你手上不干净,自然得有所责罚,就从你这双手上罚起。”那贼偷登时急怒,左手挥打过去,忽听一声惨叫,只见他手上汩汩流血,大拇指已然残断。
原来赵幕林看他还要顽抗,便从邱奕手中掠来匕首,倒竖身前,贼偷虽明眼看见,却已不及反应缩手,拇指撞上来自然割断。他惊痛交加,跌坐倒地,脸色尽是怖惧神气。这夺刃伤敌虽只一瞬间事,但赵幕林动作干净利落,劲力手法更是拿捏得恰好到处,游刃之有余而不紊,显然武功甚高,不愧是这一群人的首领。
眼见这偷儿惊恐不已,赵幕林又将匕首一甩,钉在地下,离他身子还不到两寸,而后双手负背,道:“你既是做这些不义勾当,怎么眼力却这么差劲,竟来犯不该招惹的人?这年初的善时候,我也懒得计较,断你一指算是薄惩,今后若还是怙恶不悛,自会有旁人与你恶报。”说罢,挥手让他去了。
习武之人在外行走,这类事实属寻常,无须挂在心上,待饭食用得饱足,稍作休息后复又上路。他们出来时本来都是买马代步,但前面路山要翻过高山,马匹不能跟着一起,只好就地贩了出去。远近虽不是什么穷山恶水,但究竟是初春时节,绿意稀无,全没什么景致,不过有几个性子欢快的趣聊闲话,倒也并不寂寞。说着方才捉贼之事,一个年轻点的师弟比划道:“邱师哥,你那下飞幻手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