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城的秋天一向来得晚去得急,若非是秋天里的故事多,怕都没人注意过蝉鸣和下雪之间还隔了个季节。如今说入冬转眼就入了冬,城南的摊贩们觉得,好像前两天还嫌弃着日头大,这两天就急着让家眷捣起寒衣了。
城北的金銮殿,南荣比端坐在龙椅上看下面有一个穿着官服打瞌睡的人,脸上却要装作视而不见,心里好生无奈。
“启奏陛下,昨夜得报,海寇之患非但未得以解决,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臣受皇命主查此事,办事不利,辱没皇恩,还请陛下恕臣失职之罪。”
南荣比不再看那个昏昏欲睡的人,酝酿出怒意开口道:
“年年上报海寇袭击商船,年年出海剿杀,年年加紧巡哨,可是年年不见成效,这是何道理?”
“臣等死罪。”一群大臣乌压压地跪了一地,把正在打瞌睡的人惊得髭髯一颤醒了过来,一睁眼见高堂上那人若有若无地瞪了他一眼,连忙负手站好。再左右一打量,见满朝文武连七老八十的都颤巍巍地跪下来,便指了指自己,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南荣比,作势也要跪下。南荣比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叫朝堂上的人都起来。
“范爱卿。”
“臣在。”才刚汇报了寇情的员外郎连忙应声。
“朕听闻,今年海寇不光在沿海猖狂得很,还从几条大河的入海口漂进了中土及沐城九王畿一带,侵扰沿岸百姓,毁伤良田家畜。现在各河流沿岸百姓人人自危,在一些地方甚至还出了难民,可有此事。”
“这……回陛下,确有此事。”
“如此大事,为何隐瞒不报?”
“臣……”
“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皇上!”郑洵甄正要跪拜谢罪,却见陈喻远跃身出列:
“范大人确有失职之过,但此番风头正紧,又是寒冬临近,还是处理好海寇和难民之事最为要紧。范大人一直在接触此事,对情况最为了解。此番危急关头不宜换帅,还请陛下准许范大人戴罪立功。”
“陈老先生,您这么急着帮范大人脱罪,莫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开口的不是旁人,正是陈喻远的老冤家,fēng_liú才子贾旨丰。
“贾大人,你这是血口喷人……皇上,贾大人前些日子奉命评定赘芳录时在就损福关上消磨拖延,导致赘芳录迟迟定不下来,让皇上您这么晚才见到鸾哕公子。他还在损福关上寻欢问道,拿皇命当儿戏。此番他又如此诽谤老臣,老臣绝不容忍这等谗佞小人在您御前扰乱圣听。”
陈喻远急得满面通红,一边今年的赘芳录卷首鸾哕公子今日是头回上朝,此番突然被点了名字看起来有那么些战战兢兢,向皇帝施的一礼中还透出了几分楚楚的委屈,可是嘴上喏喏地却说着:
“鸾哕得幸面圣,已是不枉此生……”
“哎哎陈大人陈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贾旨丰不满地嚷了起来,张嘴打断了鸾哕公子的客套话,“皇上,微臣是言官,只是指出陈大人之举有些不妥,可陈大人一口一个谗佞,一口一个小人,这到底是谁诽谤?谁扰乱圣听啊?”
“够了,”皇帝出声制止了当庭吵架的两人,“朝堂之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遇到事情说不出解决办法,就只会互相推诿猜忌。”
“臣等有罪。”大臣们又连连告罪起来,南荣比面上不悦正要发作,就听一年轻俊才朗声出列,乃是今年名声大噪文武状元岳行枚。
“陛下,海寇之所以厉害是仗着在海上有特制的武器和一套娴熟的攻船方法,加之水上一览无遗商船无处可躲,他们才总能占到便宜。可是一旦上了岸,海寇武器和人力皆不足,地形也不熟悉,分明就是自取灭亡之举。可此次他们敢上岸来,还给沿岸如此大的打击,绝非是即兴之作。这些人兵分几路,同时从多条河流逆流进入中土,各路人马挺进速度相当,手法相似,定然是做过精密的计划统筹。微臣在考察沿海一带的商帮时在这一带海寇的实力方面做过些功课,据臣了解,海民和商船遇见过的海寇中还未出现过具有如此规模的。而且海寇劫掠一向是单刀直入,重视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谈不上有什么谋划。船队里的头目多半都作风散漫,没有能制作这样计划的领袖。这次,不管是新萌生的势力还是几个船队联盟在了一起,这个背后将他们组织起来的人一定不可小觑。要剿杀这伙贼人还要先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擒贼先擒王。”
一语末了,堂下的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不少面露赞许,也有人皱起眉头,可南荣比却未知可否。
“陛下,臣有话讲。”郑洵甄年年上报海寇之事时皇帝只是敷衍地说声“知道”,他也是没想到皇帝今年对海寇的事情这样上心,方才是吃了一吓才有些自乱阵脚,这会儿他缓过了劲来便开口道,“岳大人所言臣早已掌握,都不是什么新鲜的言论,但是抓捕海寇不是纸上谈兵那么简单,还要从长计议。海寇无非是见利忘义之徒,不会有长久气候,陛下功过古今,海寇在您的治下定会不得善终。恳请陛下再许些时间,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陛下,”岳行枚又道,“今年海寇行事有些蹊跷,范大人称海寇杀人越货只是为了图财,可这伙贼人一路只是破坏房田粮仓,不曾抢夺或是有意伤人。臣愚见,以为贼人的目的不是钱财,而是要借天寒之势制造难民潮扰乱王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