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奶奶想做什么不用当面见着了烟萝才做。”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有人不喜欢烟萝,有人不喜欢烟萝的孩子,有人想要烟萝死,有人擎等着看烟萝的热闹。”
“你家的七姨奶奶,你信她吗?”
“姨奶奶是最不容人的。”
“那你为什么还住在她的屋子里,说话办事时还带着几分的主子气。”
烟萝没有说话。
“难得出头,还是沉不住气?”
“烟萝自幼做的是窑子里的丫头,在外面和宅门里的丫鬟比不了,在里面和有牌子的窑姐儿比不了。烟萝本来也没有多高的心气儿,跟着七姨奶奶进了沈家,虽然奶奶脾气有时候不好,但是吃的用的都过得去,知足了。不想那日老爷一时兴起,烟萝便突然有了这一遭的奇遇。跟您说实话,这些日子烟萝过得跟做梦似的,这耳朵边上老有声音扰扰着,一面说着好,一面念着丧。有时候烟萝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烟萝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这好日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到头。”
“你年纪不大,倒是懂得不少?”
“烟萝家里原是有门第的,九岁那年家父获罪烟萝才被做了官卖,从此流落风尘。那年仇家从中作梗,烟萝托身的不是什么风雅的花街柳巷,三年来什么都见识过了。所幸在里面我认识了七姨奶奶,有她护着烟萝,在里面的三年才没被人生吞活剥了。七姨奶奶过去待烟萝像亲姐姐一样,什么也都不吝惜地教给了我,只是这些年七姨奶奶被折磨得狠了,再没有早年的耐性。如今烟萝得了孩子,虽说七姨奶奶明白是老爷胡来的,与烟萝无关,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烟萝叫七姨奶奶心里难受的,不比旁人。”
佟秉心心里头被戳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烟萝见对方不语,突然从榻上下来跪在了地上,连声唤着孟奶奶,佟秉心连忙把她扶起来。
“孟奶奶,近来烟萝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深宅大院里这么多人,烟萝没有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昨夜烟萝做梦梦见天边一团乌黑的浓云向着烟萝罩上来,烟萝正不知所措时,却在云雾里见到了个菩萨样的娘娘。烟萝醒来胸口发闷,但也不知道是吉是凶,不知道这菩萨指的是不是我那还生了几分佛相的七姨娘。可是方才一听孟奶奶来了,胸中这郁结突然觉得缓了,您就是是老天爷派人来指点烟萝的。烟萝知道,沈家内宅里的事情哪里入得了您的眼,您一定是来做大事的,烟萝虽然人微言轻,但若是拼尽全力总能给奶奶您做点什么。从前也就算了,如今烟萝也是要养儿女的人了,求求奶奶,您帮我一帮。”
说罢挣开了佟秉心的手,跪在地上,恨恨地磕着头。
佟秉心好说歹说地要掺烟萝起来,可是这孩子死活不肯,佟秉心便道:
“你若不气起来,我没法与你说话,那要怎么帮你?”
“请奶奶为烟萝指点迷津。”
佟秉心只得任由她跪着,自己坐了下来,半晌缓缓开口:
“你的这个孩子,留不得。”
烟萝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佟秉心,佟秉心却没有理会,接着说了下去:
“这沈府上下多少房头?有多少孩子?你这个孩子生不生得下来?生下来会不会受宠?长不长得大?太太会不会容下你?你主子要怎么看你?这个孩子你生下,不仅讨好不了老爷,还会得罪夫人。你倒是不如舍了这个孩子帮你主子清一清路,做一个顺水人情,她今日记下你的好,以后就不会亏了你。”
“烟萝不想别的,只想以后有个孩子陪着不行吗?”
“你指着这个孩子给你养老,你未必活得到他长大,他也未必活得到你老。所以哪怕你是为了你的孩子好,也不要留下他来。”
“奶奶……”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世道你看不出来吗?让他生出来受罪你心里就好受吗?”
烟萝跪在一点点地缩了起来,肩膀猛烈地颤抖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石皓这边的热闹终于传到了沈干儿的耳朵里,他跟着送信的伙计从里间出来进了大堂。石皓一听动静就知道沈干儿终于来了,伙计们便也都安静了下来,等着看掌柜的怎么收拾这泼皮。
沈干儿搓了搓手走到石皓身边,一提溜前襟蹲在了他的身边,满脸的微笑。
“这位客官,您要买点什么?”
“要说法。”
“嗯,您说,您要什么说法?咱们这的说法可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
“你们的伙计打了我了。”
“嗯,这可是要紧的事情。”
“对咯,不给说法今日我便不走。”
这个石皓这般无理取闹想做什么呢?他想叫沈干儿找人打他一顿,或者把他捆到柴房去,到时候自己家的掌柜就可以出去说鹿鸣的人欺负鹤徕的伙计,有鹤徕两个字放在当前,凭鹿鸣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可是沈干儿今儿个心情也不错,他先是伸出手在石皓的胸口抚了抚,又慢慢转到头上捋了捋,石皓一挥袖子将他的手打到了一边去:
“你摸狗呐?”
“你不是要说法吗?我就给你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