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言站在桌子旁，瞧着自己的脚踝已被处理好，心下有些感激，便先道了谢。
毕竟，能让云王世子抹药，也不是一件易事。
傅云泽洗了手，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顾瑾言点头道：“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我看到案宗里记载，当日有位在场的胡校尉同僚说过，在比试开始前，他曾看见胡校尉跟何郎官两人在说话，只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说着，便翻开案宗的其中一页，将一行细字指给傅云泽看，“就是这个，刘校尉说的。”
傅云泽扫了眼，笑道：“这人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你怎么就能留意到，似老子一目十行，哪里看得到这些。”
顾瑾言也知他脾性，并不就着他的话说，继续道：“这些人都说，胡校尉性子虽急却也素来和善，急公好义，肯为人两肋插刀…这些话，都跟陆思明说的一样。”
傅云泽想了想，说道：“这又怎么样？本世子也是个最急公好义与人和善的，可若惹急了本世子…”说着，拿眼睛斜睨顾瑾言，便不言语了。
顾瑾言见他只顾歪话，只好肃了脸，说道：“世子不能认真些？刘校尉既然看见他两人说话，胡校尉又毫无预兆地发难，那他们两人这番谈话便至为重要，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的这番相谈，才让胡校尉主动出场挑衅的。”
傅云泽一怔，知道顾瑾言的性子。平日还不显，可牵扯到人命，万万不可玩笑对之。
便凝眉细细看了一番她手指的地方，突然也发现些许不对劲：“确实如此，但是在何栩的供词里，通篇不曾提过一句跟胡校尉相谈之事。”
顾瑾言点头道：“不错，若何栩亲手‘误杀’了胡校尉，总不成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有意隐瞒，因为这一番话，至关重要！”
傅云泽见她说的头头在理，不由得竟生出一份莫名的自豪感来，忽而高声说道：“我知道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或许此案就水落石出了。”
顾瑾言疑惑地看他，问道：“何事？”
傅云泽道：“去问何栩！”
顾瑾言想了想，笑了。确实如此。
傅云泽道：“我说的不对？”
顾瑾言忙扶着桌子起身，行礼道：“不，世子说得极对，世子英明！”
傅云泽听到这句“世子英明”真是打从心眼里得意起来，仿佛比前世听到众臣跪拜时说‘圣上英明’还要厉害。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议题道：“不如咱们明日再问，这天色真的是不早了呀。”
顾瑾言想了想，说道：“还是尽快的好。而且，兵部之人应该离司兵府不远吧？我们今日问完，说不定就能有眉目了呢。”
傅云泽瞧她那幅急切的模样，叹了口气，当下即刻命人去将何栩叫来司兵府问话。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外头的人便带了何栩前来。
先前顾瑾言同傅云泽商量了会子，也告诉了他几句要问的话。
因此傅云泽审问的时候，顾瑾言便退在偏厅之中，并未露面。
何栩上前行礼，傅云泽便问道：“可知今日叫你前来，是为何事？”
何栩道：“下官揣测，多半是为了前些日子演武场的那件事。”
傅云泽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今日翻看众人的证供，却发现一件怪事，原来在预备营开始比试之前，你跟胡校尉是碰过面的？”
何栩想了想，俯身道：“这个…下官还真是一时忘了，的确是曾跟胡校尉碰过头的。”
傅云泽哼道：“原来你是忘了，才不曾提起？”
何栩道：“是，当日事发突然，下官一时大脑空白，竟是忘了。”
傅云泽不语，看了他半晌，又问：“既然如今想起来，便也无妨，你倒说说，你俩当日都说了些什么罢。”
何栩微怔，道：“其实也并无特殊，只是…偶然遇见了，胡校尉他…”
傅云泽见他回答的有些迟疑，立即开口喝道：“仔细些，你若是胆敢有所隐瞒或者所言不实，这里可不是刑部或什么大理寺，那样软手绵脚的地方…何况你同他说些什么，都在这里记着呢！”
傅云泽将手中案卷往下一掷，直落在何栩面前：“你且慢慢、好好地答，答完了再自己看，且小心对不上。”
傅云泽本就是个威重之人，只不过在对着顾瑾言时才荤素不忌的嬉闹无度，实则在别人眼里，却不折不扣是个猛虎慢行似的人物。
先前顾瑾言曾说过，那刘校尉只说看见两人密谈，因隔着远，并不曾听得分明，是以傅云泽如今只是诈他罢了。
但是他如此一番做派，自叫人有些魂飞胆颤。
何栩噤声，眼睛盯着那卷宗，眉心竟有些汗。
他目光逡巡来去，终于说道：“下官绝对不敢隐瞒，乃是因为…年中部里考核，我跟几位郎官皆有升迁机会，胡雄不知哪里听说了此事，便向我祝贺罢了。”
傅云泽闻之甚感诧异，连偏厅的顾瑾言也有些意外。
本以为两个人是有些口角才导致刀兵相向，却不想竟是这样。
傅云泽心里虽愕然，面上却仍是冷峭十足，俯身道：“果然？”
何栩喉头一动，咽下口水道：“下官不敢隐瞒，大可与人对峙。”虽神色略显慌张，但口气却是坚定的。
傅云泽瞥一眼偏厅，此刻他自然也看出来，这何栩绝非说谎。
“那可怪了，他既然向你道贺，如何转眼又要跟你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