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谢恩是个体力活,顾瑾言早有心理准备。
路上特意让鬼丑停了下车,吩咐墨雨下车,买了些小点来食。
“公子可别食多了,咱们不是还要回东五所么?九皇子恐怕也有准备呢。”墨雨忍不住提醒。
顾瑾言寻思一二,说得也是,而且在车上吃多了,一会儿进宫免不了如厕,也是麻烦事。
于是,只吃了一块糕点,便住了口。
马车幽幽地停在宫门口,顾瑾言步行进去。
“你们先去东五所等,在这里怪热的。”临走前,顾瑾言不忘回头吩咐了一句。
因刚过晌午不久,本以为昭文帝傅君儒还在休息,顾瑾言便没让人通传,只自个儿坐在天乾殿的侧殿等。
不一会儿,刘德海弯着身子走进来,很是恭敬地冲顾瑾言行礼道:“顾小公子来了,怎么没让人通传?”
顾瑾言起身行礼,解释道:“见过海公公,是在下不想打扰圣上午休,故没让人通传,倒不是别的原因。”
“哈哈,顾小公子果然最是知礼。”刘德海虚扶了一把,又道:“不过圣上今儿可是没有午休呢。”
顾瑾言垂头道:“圣上若有要事在身,在下明日再来谢恩就是了。”
“不不不,圣上早朝时发了顿脾气,后来就拉着云王世子下棋呢。方才得知小公子进宫,这不,叫老奴来请小公子过去了。”刘德海笑着说了一番话,却让顾瑾言有些傻眼,没想到傅云泽也在。
“圣上早朝是因何事发了脾气呢?”顾瑾言问道。
“唉,说来话长,不过好在凤大人那边传回来了好消息…”刘德海似是不愿多讲早朝的事。
顾瑾言闻言笑了笑,也不再多问。
刘德海说罢,冲外边的两个小太监挥手,便有人高唱传顾瑾言入正殿。
“顾小公子,随我我罢。”刘德海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瑾言弯身道:“多谢海公公。”
天乾殿内,昭文帝傅君儒和傅云泽围着个青玉棋盘对立而坐。
他们一人执黑,一人执白,面上均似无甚表情。
顾瑾言跨进殿内,撩了袍子,行跪礼道:“草民顾瑾言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君儒双目盯着棋盘,直接叫了起身:“不必大礼,平身。”
傅云泽目不斜视,落下一子,惹得昭文帝嘴角微扬。
顾瑾言起了身,又对着傅云泽的方向躬身道:“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免礼。”傅云泽道,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顾瑾言站直了身子,却见昭文帝和傅云泽两人半丝不动。
那棋盘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两人牢牢定在原处。
前世,她也这般看凤栖梧与别人对弈,每每总觉得时间过得极缓。
后来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为何下棋总要那般费时呢?”
当时凤栖梧说,“棋要慢慢下才好,下得快则杀气腾腾,不像是朋友下棋。何况,当第一个棋子落下,一盘棋就已开始走向死路。一步一步塞满,等到棋子满了,棋就死了。所以,棋要慢慢下才好,慢慢下,死得慢。“
回神,却见昭文帝再落一子,面上笑意很浓。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傅云泽道:“你这小子,还不认输?!”
刘德海很有眼力见地递上一杯热茶。
昭文帝伸手去拿,却听“哐”的一声,棋盘被他的龙袍袖口打翻在地。
黑白双子纷纷跌落,幸得地面有铺皮子,玉质的棋子才没碎裂。
“啊——怎么会这样?!”昭文帝气得狠狠捶了桌面。
“皇爷爷,就算下不过泽儿,也不必这样吧。”傅云泽的手里,还执着一枚白棋停在半空。
“你这小子!方才朕已破了你的棋局!”傅君儒瞪着他,丝毫没有平日那种帝王的威严。
傅云泽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唉…皇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不行!来人——把棋盘再摆一遍,就照着咱们刚走的摆,让你小子输得心服口服!”昭文帝的脾气上来,指着刘德海道。
刘德海朝前一步:“老奴这就来。”
傅云泽却道:“不可,还是让他来得好。”说着,伸手指了顾瑾言。
昭文帝皱了皱眉,道:“也好,省得你小子又找借口。”
“我?”顾瑾言指了指自己:“可是,草民不懂棋。”
傅云泽笑道:“不懂更好,不懂才不会借此机会献媚。”
“你这小子!”昭文帝一幅早知如此的模样,转头对顾瑾言笑道:“来,来这边摆,今儿就得让这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顾瑾言只得上前,刘德海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递给顾瑾言。
“皇爷爷和我会一步步说出来,你依次落子便是。”傅云泽道。
顾瑾言点头道:“是。”
昭文帝说了第一步,顾瑾言落了黑子;傅云泽又说第二步,顾瑾言再落白子。
虽说不懂棋,但听话落子还是会的。况且,他又不是真的不懂棋。
傅云泽就着那姿势看向顾瑾言,发现她的神情颇为认真,一双墨色的眼竟是不移分毫,纤长秀美的手指捻着棋子,那模样,真是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一来二去,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棋局的走势也明显起来。
就这棋局来看,昭文帝傅君儒的棋势攻多于守,而傅云泽的棋势则以守为攻。
看上去,黑子盘踞了大半棋盘,白子只占了一角,但白子的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