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干笑,并稍稍把身子朝他倾了倾。
隔着帕子的手指蘸上一层药膏轻轻的抹在我的脖子上,脖子疼得我从齿缝间倒抽一口凉气。
“很疼?”他问。
我是真的无法说出不疼这两个字,于是咬了咬牙道:“没事,相爷只管抹上就好。”
“嗯。”他垂下头去,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他把手指放进瓷瓶处抹了抹,抬起头来手指朝我的脖子伸来。
我吓得忙一闭眼。
因为手指触摸上脖子伤痕的那一刻是真的很疼,闭上眼睛,或许不会这么害怕。
“今晚……是本相对你不起……从今以后,你晚上醒来若发现那盏琉璃灯熄灭了,便不要走动,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床上。”他的手指在我的脖子上轻轻抚过,我的眼睫颤了颤,仍然紧闭双眼。
在山洞的那个夜晚,洞内漆黑一片,我被他猛地一拽并一把扼住脖子;今天晚上,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把我摁在床上,狠狠地掐住我……
难道……?
“相爷……您,怕黑?”我犹疑地问出内心的想法。
果然,他的手指一顿,室内一片静默。
我想,我大概又触碰到了他的禁忌,只能硬着头皮等着他的斥责。
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就此停止。
我忐忑不安的睁开双眼,却见眼前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火光的映衬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这样一层霜,把所有的光亮都隔绝在外,留在眼里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本相……讨厌黑暗。”良久,他收回帮我上药的手,把木塞塞进瓶口,放到枕畔。
见他靠坐在床头静默不语,我没再追问下去。
视线下移,碎瓷片散乱一地,地上鲜血已经干涸。我站起身来,弯下身子把染了鲜血的瓷片捡起来用一块布包起来放到角落,并用帕子把地上的鲜血擦去。
“你倒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我抬头一看,见祁珏正从我的脚上以来目光。
我瞅着这丑不拉几的伤口,莞尔一笑道:“相爷有所不知,我从小漫山遍野地跑,划伤摔伤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身上没带伤药,便用布带草草把伤口堵住,等血干了,伤口便不会流血了。”
“那你是不晓得伤口入骨流血流脓的感觉。本相现在见着伤口,都无比恶心。”他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背对着我。
只是见着伤口,都会感到恶心么?
我一怔。
“相爷……以前似乎过得……很苦?”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问,都说祁珏出身寒士,是大昭百姓的标杆。
现在的他风头无两,荣宠不衰,那么入仕之前的他呢?以我所见种种推测,他从前……过得并不好。
但到底没有问出口,他的曾经,本不应该由我过问。
窗外天色渐渐明亮,我没再上床,只趴睡在桌边,一梦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门外一阵脚步声,小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可起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伸了个懒腰并唤她进来。
一地凌乱瓷片,小芷吓了一跳,忙把手中端着的一盆水放到桌子上,问道:“夫人……这是?”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自己拧了帕子轻轻覆在脸上,面不改色道:“晚上起来找水喝,不小心把茶具都撞到了地上,你让人进来收拾收拾。”
小芷接过帕子,把水端了出去。待一个丫鬟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过后,我便继续躺在卧榻上看书。
不多时,府中小厮过来禀告,说府外有人投了拜帖,要见我。我微微一愣,一时没有想到在这燕京,还有谁同我相识。
我放下书问:“可知道对方身份?”
小厮道:“那小姐自称父亲为柳大人。”
柳云舒?我恍然大悟,急忙道:“快些领她进来。”
自那日寺中一别,我同柳云舒没再相见,不想今日她突然上门,倒令我十分意外。
今日日光和煦,我便令下人们在相府花园中的树荫下摆了茶点,在园中等着柳云舒。
不一会儿,长廊拐处出现三个人影。打头的正是我派去领柳云舒进府的小厮,他身后紧跟着的一粉一素两个女子,正是那日见过的柳云舒同她的贴身丫鬟。
方一见我,她立即笑意吟吟地福身行礼道:“云舒见过丞相夫人。”
我忙站起身来扶她:“云舒妹妹何必同我这样多礼,礼数多了便也生分了。”
她不由掩唇而笑:“如今身份到底不同,礼数如此,情分不变,姐姐还不清楚我么?”
这说话间,我们对坐于凭几旁。我直起身子替她斟了一杯才泡下的花茶,淡青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杯中。花香袅袅,从杯中蔓延开来。
柳云舒朝我点头致谢,她二指轻捏杯口,凑到唇边小嘬了一口。
我从碟中捡了一块绿豆糕送到嘴中,日光柔和的从浓密的叶缝中撒到脸上,舒适而温暖。
“不满姐姐,云舒今日造访,乃有一事相求,还请姐姐摈退左右。”柳云舒放下茶杯,凝视我许久,数次欲言又止,终于朝我说出她今日的真正来意。
我心中纵有犹疑,仍然朝小芷摆了摆手。柳云舒示意她的贴身丫鬟同小芷一起退到长廊处。
“云舒妹妹但讲无妨。”我微微笑道。
“姐姐,云舒自知接下来的话有辱女子德行,但云舒还是想请姐姐帮我博一博。”她微微咬唇,眉头轻蹙:“云舒已是及笄之年,上回已有人登门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