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对不起他的话,就下地狱陪他去啊。”
像是被针用力扎了一下,我猛地清醒过来,双目有意识地环绕四周以搜寻那个声音的主人。
背后缓缓地贴上一冰凉的锐物,那个声音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调又道:“还是说,你是个连死都做不到的,废——物——”
我极度悲恸地回过头,对上书珏被火光燃烧的眼睛。
他一身浅蓝色的宽袍,苍白的面孔被灼热的光芒衬得微红,而那始终清瘦的身影在火海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手中的长剑紧紧地抵着我的后背,而我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努力挤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和师父一直在等你。”
“是啊,我回来了。”他持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说话的声音却寒冷如霜,“我回来把山烧了,师父也烧了,就剩你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不信。”
“你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你不信?”他凑近我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顾皓芊,房子是我亲手烧的,火大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还关在屋里看书呢……”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起手来一巴掌掴到他的脸上:“书珏,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他也扔了剑,反手将我一拳抡倒在地,面目狰狞地说道:“是啊,我有病,从小就有一种‘想回家’的怪病,你敢说你没有吗?”
我被他揍趴到一旁的草地上,溅了一手的火星子,烫出“嘶”的响声。
“你说我瞒了你那么多年,我瞒你什么了?我确实有个待我极好的姥姥,不过她不在这里。”他拎起我胸前的衣服,狠狠道,“她这辈子就剩我唯一一个依靠,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等我放学回家。”
我浑浑噩噩地看向他,脑中一片乱麻。
“她病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想救她,比做任何事都想。”他眼底的火光被无尽的哀痛所覆盖,“我让她等着我,我去买药给她。可是……可是一眨眼,我却到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那又怎么样?谁在那边没有家?”我一把将他推开,颤颤巍巍地支撑自己站起来,“可这些和师父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毫不理会我的质问,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九山’的创造者,是一位悼念亡女的母亲,在她身上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失去了意识,只是反复向我诉说着‘九山’撕裂时空的能力。”
奔腾的火焰像是席卷不断的浪花,将山林的一草一木都不留痕迹地吞并。书珏有着几乎神经质的兴奋,对着空气低语道:“她创造了‘九山’,却也忘记了‘九山’,最后死时甚至连尸体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回到了她女儿身边一样——而我则顺着线索,找啊找啊,直到你的出现。”
“你……”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口同时被愤怒和惊疑两种情感填满,互相碰撞挤压着,仿佛随时就能爆炸。
“那位母亲曾经说了,‘九山’是唯一的,再度使用它的方法就是将完整的它焚毁。”他诡异地笑着说,“而你我刚好都出现在沧归山,也许‘九山’和沧归山有着密切的关联。”
“书珏,你想‘九山’想疯了。”我提高了音量怒斥道,“一个弱女子用什么造山,用命吗?这就是你放火烧沧归山的理由?”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她那样一个脆弱的女人,怎么造山?”他退后两步,突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所以啊——我想,师父那样一个过去不明不白的人,也许会是‘九山’本身呢……你说是不是啊,顾皓芊?”
宛如被惊雷劈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后迸发而出的,是数不尽的凄怆。
“所以呢,你回到家了吗?”我冲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问道,“把整个家都烧了,你见到你的姥姥了吗?她老人家看到你现在的鬼样子,是不是要开心地鼓掌?”
“我没见到她,所以我现在依然特想她。”他眸中的光芒一点一点褪去,毫无焦距的眼睛盯向了我,“顾皓芊,你会不会其实就是‘九山’呢?”
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所震惊,我感觉到从头到脚都传来森森的寒意。之前他想掐死我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只是对“九山”有种病态的执着。而如今我却再也没法欺骗自己的认知了——他确实疯了,不仅仅失去了原来的理智,而且变得毫无思考能力,满心挂念着所谓能助他回家的“九山”。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长剑拾起,再一次将剑锋指向了我:“我连师父都杀了,还有什么不敢杀的呢?”
我心中悲怒交加,直呵斥道:“闭嘴,你还有脸叫师父?”
“你这个后来的废物,明明什么都学不会,就有脸叫师父了?”他目光一冷,抬手将长剑猛地朝我刺来,然还好他剑术不精,我稍晃两下他便刺歪了,只是将我袖口的衣衫划破。
我早已浑身乏力,躲过那剑便纸片一般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大,却并未向山下蔓延,想来约莫是老百姓怕山火殃及村庄而采取了补救措施。
如果我逃下山去的话……
可是就算下山了,接触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