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节没多久,就是春耕的时候了。春水吃了早饭,便跟在父亲身后,到田里劳作去了。小路旁的小花草散发出怡人的芬芳,也沾满了春水的鞋。春水索性脱了鞋,光着脚丫走在田埂上。
手机店年关就关门了。一年忙到头,几乎没挣什么钱,再开下去,老本也快没了。店关门了,春水反倒感觉轻松多了。春水的身体也还虚弱,父亲要忙田地的事了,不能老照料那个不挣钱的店。
过年这几天,春水的父母四处托人给春水说亲事。见了几个,春水总是冷淡对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父母也没办法,一个劲地数落着。春水知道,他落下了病根了,能不能治好,心里没底。他偷偷地找了好几个医生,药没少吃,可几个月过去了,还没见到什么效果。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呀,春水有时急得好几晚合不上眼。
春水已经和嫂子失去了联系。偶尔想起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春水觉得自己曾经甜蜜过,灿烂过。
春水与父亲说好了,留一亩水田种莲子。春水小时候常喜欢在莲池边留连。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滑溜溜的,而荷叶却依然干干的,这让春水特别好奇。莲花开的时候,衬映着绿旺旺的水,圆乎乎的叶,让人都不敢去惊动它们。莲花散发出沁人的香味,白色洁净的花瓣在清风中摇曳,偶尔吹落的几片花瓣随着流水送到春水面前,春水伸出手,放在掌心,感觉是那么地柔软和可爱。莲花会结出莲子,根下还可产出莲藕,浑身是宝呀。
嫂子叫夏莲。看到荷花、莲子,就会想起她。
一天,阳光灿烂,小溪流水潺潺,满田的莲花莲蓬,春水站在田埂上,浑然不知所以,在这样的画面中觉得自己的污浊了,就化作了一只蜜蜂,飞进了莲蓬的莲房里,里面空空旷旷,莲子还小,正在生长。那边莲花还在盛开,这边莲子已在成熟。春水躲进莲房里,觉得很安详。过了不久,一阵风吹来,春水打了个抖,醒了。
原来是个梦。劳作了一天的春水,睡得很香。
傍晚,春水挖了一篮子的莲藕,正在小溪中洗着泥巴,根叔过来洗蔬菜。
根叔对春水说“你认识夏洪局长不,前几天他的孩子满月,摆了好几十桌,我的儿子也去喝满月酒了。”
根叔的儿子在县农业局工作,根叔经常去县城照顾小孙子。
“这夏洪局长都四十多岁了,才有了孩子,听说还是个男孩,满月酒特别热闹。一直听人说他不能生,现今的医学可了不得,听说他去了北京找了最有名的大夫。有钱有权了,什么事都能做成。”
“你在县城呆了几年,见过他没有他也是我们镇人,虽说不同村,听说乡亲们去找他办事,他挺热心的。”
春水的眼神游离起来,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他没有答话,沉默着。
根叔见他心不在焉的,问春水
“怎么了,现在的病好些没有”
“好多了。根叔,你洗吧,我先去了,家里没人,门忘锁了。”
事情似乎过去了,风平浪静。但突然听到嫂子做了母亲的消息,这让他无法平静。对于她,他心怀感激,特别想对她祝贺,可现在她还会理他吗,再说,人家现在做了妈妈,需要的是平静,不能去打搅她。
她说过,人要有梦想,还要有实现梦想的行动。他的自学考试已经过了好几门了,正好在家里养伤,可以加快进度,争取拿到文凭。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本科生了。
月色如洗,皎洁明亮。整个山村都睡着了,春水却毫无睡意。一束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春水感受到的,却如白玉般寒彻冰凉。村子里静寂极了,凝神聆听,似乎能听到村头池塘叮咚的响声。春水披衣下床,度出房门,此时已是下半夜,月亮西斜,月光中的冷气更足了,一览无余从天庭倾泻下来。空中除了蓝色看不到一尘染,连星星也稀疏可数。月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就可捉摸一样,远处,乡村的线条很清晰,四周的群山静默无语。听不到喧嚣和嘈杂。村里连婴儿的乳啼也没有听见,只有清凉纯净的月光在流动着。
静寂的夜,皎洁的月,却不能洗涤春水烦乱的心。有时他特别想念嫂子。
春水父亲很担心他。有时见他老一人独立发呆,或是闷在房里,不是看书,就是想问题,就安排一些农活让春水干。干农活,既可以帮家里忙,又能锻炼身体,调节身心。春水父亲一辈子勤勤恳恳,一天不干活就不浑身不自在。和山,和水,和庄稼,呆在一起,让他踏实。身体也不错,五十多的人了,走起路来还咚咚作响。
春水母亲张罗着春水的亲事。这村那村的待嫁的姑娘她都打听清楚了,托人一家一家地上门说亲。她觉得,春水的病与心事,找个姑娘成了家,就什么事没了。
春水父亲略通医术。春水父亲的父亲也略通医术。准确地说,春水家有个祖传的方子,专门治男人不育。春水的曾祖父,曾在上海的一家药店做学徒,那是在二十世纪初吧,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和一帮亲贵大臣逃往西安去了,宫里的太医们,有跟着太后皇帝走的,有自个跑的。有个叫张仁道的,逃到了上海,一直没有去,就在春水曾祖父做学徒的这间药店里打事做。张太医隐姓埋名,从不张扬,偶尔也给人开些方子,既便宜又管用。后来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了,身边也没个亲人,孤伶伶的,做完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