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康复出浴的那日天帝来了,他穿了件华贵的鎏金窄袖袍,腰带上镶着一圈玉石,袍尾在阳光下金光熠熠,像海族的鳞。
应天从书页之间抬目暗中看我一眼,似乎是无意一撇的眼神中却有含义,但他一声不吭的走出门去了。
天帝挺/立在池边,用身边仙娥递上的手方帕捂着鼻子:“听说你好些了,特来看看你”
我忍了半晌,还是问他:“天帝为何不守承诺,我已经替赤鹿受了雷刑,为什么还罚他去渡劫?”
“这件事本帝答应你免他死罪,却没答应就此放过他,至于五十世的劫难,也是他自愿的。”
“莫非天帝很恨赤鹿?”
“何来此言?”
“天帝的四十道雷刑是想逼他跳下虚境陨灭,让他下界渡劫是想耗尽他修为。”
门外传来应天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天帝温柔一笑,轻声道:“今日因为是你说出这些话,本帝就不计较了,但往后要谨言。”
“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将捏着方帕的手背在身后,微微屈身似乎饶有兴趣:“你问。”
“当年琼花宴上我是不是曾冒犯您?”
应天的咳嗽越发猛烈,像染了重病一样,天帝不耐烦的抬手一挥,殿内四面门窗便同时合上,再听不到门外的声音,光影随之消失,殿内暗戳戳的。
他走近了些,却没有回答我,反问:“之前你说你的事任本帝差遣,这话还算吗?”
“算吧。”
他满意的笑了一笑:“那么你的婚事本帝也一并安排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什么婚事?我不嫁。”
天帝嘴角浮出一丝笑,肃穆廉隅的脸顿时可亲,但这样的笑配着他的身份地位,有些格格不入,“女孩子家迟早要嫁的,你怎么不好奇本帝把你许配给谁?”
不好奇,两成是九重天上死脑筋的仙君,八成是八荒野地中的怪族落。
他蹲下来,将我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托在掌心,轻声道:“是本帝。”以为我没听见,他又说:“我娶你。”
我不可抑制的打起寒颤,身子往后倒,却因他拽住我的头发不得不站住。
“这样不大好吧。”
“如何不好,说来听听。”
“我年纪轻轻,我们不合适。”
天帝看上去是浓眉利目,沉稳俊朗,可实际两鬓已白,可谓高龄,做我太爷爷都绰绰有余。
他刀眉微微一提,轻声道:“这件事由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天帝何来这个念头,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不是痴心妄想的人,不相信轻而易举获得的荣华富贵可以来的安心无恙,也不相信高不可攀的天帝是真心娶我,他不真心,我不愿意,即便他真心,我还是不愿意。
“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不能。”他微微一笑,松开了手,又用方帕将手上药汁擦去,丢掷在脚边。
“此事已成定局,本帝给你五日梳理心情,到时再来见你。”他走前回眸一笑,确是沉稳而雅致,但我已无心回想美色了。
我真的不嫁,说什么都不嫁。
夜半时,华樘的仙娥突然来敲我的门,只说大殿下要见我,我想着这事必须与华樘说,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定会去劝阻天帝,遂迫不及待跟着出了门,一路蜿蜒辗转到了北天门。
天门当中停着一辆龙车,那条白龙冲着我呲牙吐气,呜咽咆哮,车上垂帘后影影绰绰有一个人,撩开车帘一看,竟然是应天,他伸手将我拽了进去,只言片语还未说,白龙便身形一展飞出数里远。我回头遥望天宫,依旧是一片灯火辉煌祥和安静。
今日的夜空没有星光,车上四角各挂着油灯,应天靠在一盏灯下看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又将右边半臂搭在阑干上,眼睛始终落在字里行间。
“你都知道了?”我先开了口。
“从天帝的小仙娥那打听来的。”他淡淡蹙着眉:“蹊跷,你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哪一种?”
他将书合上,将我从头看到脚:“明艳动人,月貌花容,知书达理,该大的大,该小的小的那一种。”
此话非人哉,一码归一码,凭什么我不是。
“这事你怎么看?”
“看不透,我敢说九重天上唯有华樘懂他的心思。”应天微微抿嘴,垂目将书又展开看了几页,“不过你别妄想什么都与华樘说,华樘知道的事,天帝都会1知道。”
“那我怎么办?”
“先跟我去爻山,躲过一天是一天。”
“可是……”
见我喋喋不休,他不太耐烦的动了动肩:“没什么可是,休想我叫你帝母。”
我没料到应天会顶风作案带我离开,此前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总是一脸严肃,额上标明“人畜勿近”四个大字,每每交锋后我都在暗中咒骂他,现在回想自己的小人之举,当真是羞愧难当。
我正想说谢谢,他却及时将手一抬:“我用不着你谢。”
龙车风驰电掣,很快到了西廷阁,胖胖早已在门外等候,她见是我,便拔步冲上来:“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劝她冷静,她便低头深喘了两下,平息后将头一仰,脸拉的更长:“完了!”
据天宫神官说,天帝原本是要让赤鹿受十世劫难的,谁想赤鹿当面顶撞了天帝,天帝怒中生恶,手在案上一拍,决定多折磨他几回,又据说即便是在五十世劫难后赤鹿回到上界,也未必能重返爻山,被降神阶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