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在他家排行老二,他们是仨姐弟,他上面有个大他几岁的姐姐,下面有个比我年龄还小很多的弟弟。
在“侄子”去省城读书时,他姐已在州养路总段工作。
有次他姐来我家看我父母,过后执意把我这个高中生带去她工作单位的宿舍玩。在她那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书桌的狭小房间里,她不停跟我夸讲她的这个大弟弟。
他姐一直在说他如何如何聪明好学,我记得他姐跟我讲得强调的,是说他非常爱好文学,还尝试过写小说呢。
他姐的一番话,让我联想起那个美好的下午时分,那被“未来”光晕笼罩着的俊美少年,恍若又置身于我眼前。
他姐带着饱满的热情,几乎不跑题的,一直对我讲述夸赞着他。由于我早已暗自喜欢着她的这个大弟弟,所以当时让我听得有些不自然,就好像我内心里爱慕着她大弟弟的秘密被她洞悉发现了一样。
看来“侄子”在他家是颇受家人宠爱的,或许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培养了他自信和善于表达的性格。
加之又,所以“侄子”的说话水平和表现力都较同龄人突出,就是说,他总会通过自己的语言表现,讨喜长辈和同龄人,使之极易成为大家瞩目的中心。
比如有次在我家,我们全家人加上“侄子”,围着圆餐桌边吃饭边聊天的时候,我爸给我们讲解到中国戏曲相关知识,讲到戏曲旦角的种类,分别有青衣花旦刀马旦武旦老担
当时正在夹皮蛋凉菜吃的“侄子”,一本正经的接上我爸的话尾,胡诌道
“还有aa”
我们老家把不鲜的坏掉的禽蛋叫做aa。他一说出来,引得我们全家人大笑,并且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我们家人谈及他时,此事反复被我家人拿来当做饭后水果一样开心的复述一遍。
有天吃过晚饭后,他要返州体校,我也要去当时在读的一中上晚自习,我们一路同行,因市一中和州体校都在城市西边,一中在河西南,过桥就到。
对的,就是那座石拱桥,几年后我会在那把他唯一写给我的信撕碎撒向河里。但初中那会儿开开心心走在这石拱桥上的我,并不能预知后来某天我再经过此地时抛洒失恋伤心的情境。
当时我家住我爸的单位武陵大饭店内,这儿差不多是市区的一个中心地段,从我家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走过大部分的同路段,后在北桥头的大街上分开,州体校还要往西走一段路才到。
这天我穿的一件黑红色细格子的线呢子上衣,当然是我妈的旧衣服,由于一只衣袖的手肘处已经磨出破洞,我妈先是用黑色棉布补了手掌大一块在那,后来我妈见另一只衣袖同样位置也磨损厉害要破了,就用同样方式也给补上。这样在我正面虽然看不到补丁,但从我身后看,两块大而黑的补丁实在是夺目抢眼
可能是因为我出门时才换上的这件衣服,直到出了家门我们走去学校的路上,好像“侄子”才看到发现了我两个手肘部位的黑色大补丁。
许是他认为他一个男孩子都没穿有补丁的衣服呢,何况我一个女孩儿家所以他才会太惊讶,但他率真惊叹的同时用了褒义词“艰苦朴素”来表达,让我当时听到了他吃惊的话,也不至于太自卑。
所以当过几年后的高三,当初恋的卷毛男孩也对我说出了几乎相同的话,说我穿着好朴素时,我会抬头仰天忍住大笑,联想到当初“侄子”发现我手肘衣袖上有两个大黑补丁时的惊奇反应,以及当时有窘迫感的我。
像这样的少女,在懂得爱美的年纪,在喜欢的人面前,连着两次都被所喜欢的人委婉地说穿衣好朴素,怕也是凤毛麟角了吧。
多年以后我忆起这些往事,想到我父母平时不在意我的衣着是否漂亮,那是他们从穷苦日子过来人的惯性思维,就像我外公常说我妈的“叫花子做官,穷怕了”。但父母知道我要代表学校去州委大礼堂演出,还告知了我姨妈和表姐表妹们到时要去观看演出,但却还是没有关心我问我要穿什么衣服登台,就显得我所爱好的,并不是父母器重的。
所以后来我得出结论,我以后没有在歌唱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大概与父母的支持率不高有关。而歌唱,那是我人生第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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