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崔林死后,相爷便警告部下,约束其行为,把能搜集到的罪证全部销毁掉,一改往日的架子与气焰,倒变得让人抓不住错处,因此,朝廷也平静了半年。不过,这短暂的平静也只是汹涌未到的前奏罢了。
天瑞九年,六月中旬,才平静不过半年的朝廷又出了大事。
吏部尚书李韵突然暴毙家中,原本吏部与刑部是被相爷牢牢抓紧在手里的,一下子便都没了。据说,李韵死的第二夜,相爷把自己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干净净!那时的相爷才明白他根本低估了当今圣上!他自以为自己扶持圣上登基有功,圣上念着旧恩,不会痛下杀手!可是李韵之死,条条状状都指向现在的皇上!李韵之死,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之前的一切,就都能解释了!他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正当盛时的皇上!
呵。
皇上啊。
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曾经高高在上的相爷重重地倒在地上。被权力蒙蔽双眼多年的相爷终于认清了自己如今极其不堪的境地。
天瑞九年,七月初一,夜,传闻相爷被密诏入宫。
无人知道相爷为何入宫,无人知道相爷与皇上所谈何事……
天瑞九年,七月初二,夜,相爷出宫,传闻,出宫时相爷一头白发,人竟像是老了十岁。回到相府后,宣布生病,闭门谢客,所有人皆不见。
关巧巧想去看望自己父亲,也被拦在了门口。守卫端出明晃晃的圣旨,刺得关巧巧眼睛生疼。体贴相爷年迈,为了让其安心修养,任何人不得见!关巧巧急得跺脚,这哪里是养病,这分明就是软禁!!又苦于自己没有办法,便一路又哭又气地回去了。
原本以为,就仅仅是软禁了。谁知,还有更大的变故。
天瑞九年,八月中旬,一份密报传入宫中。
天瑞九年,九月,关晓起兵。关晓乃是相爷的养子,关晓起兵,可苦了京城中的相爷。百姓一听要打仗了,便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相府与孟府上,基本上一夜过后,外面皆是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东西,一片狼藉。孟群每每上朝出门时都受怒火波及,只好上书生病不上朝,皇上拖了四天才同意了,但下令无皇命不得出,孟府也迎来了变相的软禁。
天瑞九年,九月初五,派女将军沈轻出战。军队调配,竟像是早有准备般,井然有序,毫无仓促之感,朝中皆又是一片对当今天子未雨绸缪的称赞之声。
天瑞十年,正月十七,沈轻于芷南将关晓斩与战场。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便结束了这场战役。这场战役起得荒唐,败得狼狈。
天瑞十年,二月初五,相府的某个房间里,哭声一片。关相爷,病逝。关巧巧却未能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孟府尚未解除软禁,她被囚在自己的家里,望着自己昔日的家……
关于相爷之死的消息,民间也有其它传闻。一说,是当今圣上赐毒酒,取了相爷的命。二说,是相爷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噩耗,活活气死的。三说,是相爷与皇上约定,自己自尽,保全家老小的性命。不过,皇上仁德,收缴了相府相关的四分之三的财产,却没有再杀关氏的人,自然也留了关巧巧与孟群一命。
天瑞十年,二月初八,孟府解禁。关巧巧急急忙忙回家,去给自己父亲守灵。
天瑞十年,二月初九,孟群遣散仆人,开始清理自家的财产。
天瑞十年,二月十二,关巧巧回孟府。
天瑞十年,三月初一。
孟群对关巧巧说:“巧巧,去看看母亲吧。相爷不在了,母亲一个人会很辛苦的,这是些银票你给母亲送去吧。”
关巧巧见此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孟群,你跟我一起去吧。”
孟群:“巧巧,你先去吧。我守着孟府,毕竟这里不能有没有人的。放心去吧,母亲肯定很想你的。”
关巧巧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孟群用手指拦住了嘴。孟群轻柔地理了理关巧巧脸边的碎发,笑道:“走吧,又不是见不着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关巧巧心系母亲,便妥协了。踏上轿子,掀开帘子,看着孟群,一脸不舍地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记得啊。”
孟群笑着挥了挥手,却没有回答。
关巧巧不舍地放下帘子,被抬着往昔日的相府走去。孟群一直笑着目送着关巧巧离开,看着轿子的模样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再见,巧巧。
我也该上路了。
孟群转身走入孟府,一路走到庭院,静静地坐在石桌上,等待着应该出现的人。不出所料,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改变了你的计划,是因为不忍么?”
“算是吧。看她可怜罢了。”孟群苦笑道,嘴边的笑似在怜悯似在嘲讽。
“可怜?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按你之前的计划,你可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后面可都少不了你的影子。”
“那些人或以权谋私,或草菅人命,他们早该死了,我问心无愧。而关巧巧她虽然也狠毒过,但她的确是真心待我。我早已肝肠寸断,没必要再赔上一个她。况且……这一切也可以看作是给她的惩罚了。没有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就像我没有见到阿月最后一面。关家破败,亲人离去,我的痛苦她都一一尝过了。”
“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是可怜之人,都是可恨之人。我与她,两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