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拖回来,王玉莲对我们这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又开始拳打脚踢,我忽然间有点心酸,有点想哭:
整天在医院里兢兢业业地上班,没半分钱工资也就算了,天天净处理这些鸡飞狗跳令人心生疲惫的事情,我读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披荆斩棘的高考,就是为了和这些神志不清的人整日没完没了地纠缠吗?
不禁开始思考人生,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这样的人纠缠?做一些毫无意义和价值的工作?
你做好了工作,没有人认为你好,认为你是应该的,穿白大褂的,就应该无私奉献、不吃不喝地去照顾病人,工作没做好那你可就罪孽深重了,不仅是道德的沦丧,还要接受人性的批判……
在我思想正在走神中,王玉莲一口温热湿滑的痰液啐在我的脸上,吐在我的左眼上,痰液顺着我的眼窝滑到我脸颊下,热乎乎、黏糊糊的,夹杂着口腔菌群的臭味,我很自然地反射——抬手摸了一下,当我的手指触及她痰液的瞬间,我内心的磅礴大火瞬间就被激燃,我跟你们讲,我虽然不是一个汉子,但是人都是有脾气的,我的愤怒足以吞噬整个急诊,我一把揪住她的头毛,膝盖半秒不到,压在她的肋弓,“我靠!”我破口大骂了一声,若不是忌惮老师在我旁边,我特么拳头早就塞到她脸上了,虽然老子说过不打女人,就你特么这副德行,哪儿看像个女的?
媛媛老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和解道:“韩旭,别别别!”我当时用眼神狠狠地瞪了老师一眼,一口老牙咬碎,还是忍了回去,心里却恨不得把她捏死。
站起来怒不可遏地骂了两句脏话,愤愤地转身去洗脸。
任凭她继续胡闹,我就在一旁瞪着眼看着,不想去插手,因为我怕我的拳头会不听我的控制——塞在她的脸上。
“你刚刚一直瞪着眼睛,看样子是真的火气不小。”我独自一人靠在抢救室外的墙边,望着院外的大马路,发着呆,琪琪老师过来打趣道。
我勉强地礼貌性笑笑,没什么好解释的。
老师见我也不说话,她也就回到抢救室里面去了。
王玉莲被接走了,她爸爸妈妈来接她的,她走的时候,我依然站在抢救室外面,靠着墙,麻木不仁地望着她,她瞥我一眼,操着头脑有问题的眼神走了。
下半夜,抢救室终于有一丝丝惬意的宁静,诊室依旧很忙。
“老师,你们以前有跟病人打过架吗?”好不容易清闲了,我心中有所纠葛,便开口问道。
“有啊,怎么会没有?”叶子老师说道,“那就得看运气喽,也不是所有人你都能打得过啊。”
“你们还手的吗?”我惊讶道,我一直碍于这身白大褂,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
“怎么还手啊?”我多问了一句。
“门关起来了打。”琪琪老师答道。
“你要找准时机,把门关起来,在里面打,不然你穿着白大褂打架,家属看到了,不管是哪一方的问题,反正就是你们医护人员的问题。”叶子老师说。
“要不然……”
“你就只能忍着,要么就白挨一下打了呗。”媛媛老师补充道,随即又说道,“我就发现,韩旭你平时看上去没什么脾气的人,其实脾气也是不小哎!”
我不否认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么一个爱伸张正义的人,像钢筋一样:“嗯……是的,一般我都忍着,刚才是我差点没忍住,要不是老师你拉着,我恐怕就要跟她干起来了。”“我就不明白了,”我很委屈地抱怨道,“凭什么总是我们忍气吞声,我们是为她好,她却把我们当敌人一样,是为了她的安全和健康,我们凭什么要这样?她要死要活,就让她要死要活呗,管她干什么?”
老师们各玩各的手机,也没人搭理我。
我继续牢骚道:“我就搞不明白了,来医院看病要花钱。”
“但!”
“钱都交到我们口袋里了吗?每个人搞得好像我们跟欠他们似的,跟大爷似的,我就弄不明白了,医院是酒店吗?跟我要服务态度?”“我觉得弱势的不是病人,而是我们,没有任何发言解释的权利,错都是你,对就是应该的,没有理由。”“读那么多年的书,大家都是走过高考的人,凭什么我高中同学她们过得都是文艺小清新的生活,我要在医院做这些乌七八糟的活儿?”
叶子老师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淡淡地开口道:“别那么多怨气了,120来了,推车接人。”
没办法,我心中是一百万个不愿意,还是得去推车接人,却没想到,这将会是我急诊实习期间见到的最大的抢救场面。
这可能是,一场心怀鬼胎的谋杀!
被送来的女子32岁,普通路人模样和衣着,是职教城里一所高职的老师,捂着胸口,看上去喘不上气似的,“我胸口疼,医生……”她艰难地抬头,有气无力地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什么情况?”我问向120,其实我们实习生的最大作用就是传达有效信息,减少医生在询问病史里浪费的时间。
“车祸外伤,伤口在下巴那里。”120急救人员转交道。
我瞄了一眼女子的下巴,确实是有个四厘米左右的口子,“还有其他外伤吗?”,120摇摇头,“她就说了这一个,还有就是,路上一直说胸口疼。”
我和老师推着她进抢救室,她的情况和我们平常见的车祸外伤没有什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