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秦湛抱剑靠在已经关好的窗户旁,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平日里的冷厉。
他叫住韩清澜,用下巴指向屏风:“换衣服。”
韩清澜一心想离这个人远点,都忘了自个儿衣裳被撕坏了,胸和肩膀还露了一半在外头,闻言立即扯住吊着的前襟,堪堪遮住胸前,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躲到屏风后头,她出门时穿的衣衫还放在那儿,这会儿正好穿回家。
秦湛瞥见她防备的动作,不由勾起了一边唇角。
她三四岁时像一颗圆滚滚的汤圆,他拿几颗御膳房新出的糖球就能捏到她的脸,她吃糖吃得开心时,说长大了要嫁给他,这样就可以天天吃。
说这话时,她的门牙缺了一颗,一张嘴就会露出黑豁豁的牙洞。
韩清澜一边换衣裳一边道:“你不许偷看!”她没有看到秦湛听到这句话时脸上那一抹揶揄的笑意,只听到他用清冷的嗓音说:“看什么?”
听起来是个问句,但是不知怎么的,韩清澜完全肯定秦湛是在嘲讽她,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当真一马平川,几乎咬碎后槽牙,迅速穿好了衣裳往门口走。
“等等。”秦湛再次出言相唤。
韩清澜黑着脸转头,看到秦湛已经将地上的布匹收进衣柜,把弄乱的摆设恢复原位,正蹲在地上用丝帕擦拭一点血迹,不得不说,好看的男人认真做事时当真是赏心悦目。
或许还要叮嘱什么,韩清澜脸色缓了些,“怎么了?”
那赏心悦目的男人头也没抬,说起话来漫不经心:“我小姑母说过,姑娘家要多喝豆浆,多吃花生。”
秦湛话里那位小姑母是长公主赵画,年纪也不过双十上下,即便前世孤僻如韩清澜,也对这位长公主的放诞不羁有所耳闻,比如她曾放言终身不嫁,也曾宣称男人女人应该平等……总之,是个奇女子。
不过韩清澜不明白这和花生豆浆有什么关系,秦湛知她必然不解,淡淡地解释:“可以使胸怀宽广。”
韩清澜呼吸一窒,她原以为重生之后自己的气性已经被磨平,但此时想对秦湛动手的冲动告诉她,并没有。她强忍着怒气,几乎是肢体僵硬地走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随着房门合上的重响,整个屋子都震颤了几下,秦湛听到韩清澜下楼梯的脚步声,终于放下手中丝帕,唇角漾开一点笑意。
然而,想到前不久才得知的往事,和那才掀开了一角的真相,秦湛的笑容瞬间消失,薄唇只剩下冷厉的弧度。
韩清澜实在不愿意和秦湛沾染,下楼和掌柜交代过了便往自家马车走。
车夫老张嘴里叼着旱烟,正靠在马旁对着日头分辨什么。见韩清澜过去了,连忙灭掉旱烟,张开他那粗糙的手掌,将掌心的东西呈给韩清澜看。
是块大概有一两的碎银子。
“嘿嘿。”老张一脸的喜上眉梢,现宝似地说:“小姐,这是我在前头捡的。”说着指向车前头两丈远的地方,那里连着一条几尺宽的小巷,不像外头路上这么多人。
“你自个儿收着吧。”韩清澜自然不将这点钱放在眼里,算算时间碧月应该还在稻香楼,一边上马车一边道:“去稻香楼接——。”
刚说一半就没声了,因为她的嘴又一次被捂住了,竟然还是秦湛!
秦湛挨车壁坐着,韩清澜半截身子进了马车,他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一手捂她嘴,用口型示意:“送我出城。”
韩清澜很想学蜀人痛骂一句,挨千刀的龟儿子!
她知道老张那块银角子的来处了,必定是秦湛故意扔在那路口,老张看到地上白躺着一块银子,自然没有不捡的道理,然后就捡钱那么点功夫,秦湛上了马车。
韩清澜还不及有所动作,脑子里刚转了一圈,秦湛按她后脑勺的手改为握她腰,轻松一带,韩清澜整个人往车厢里面扑了进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却是秦湛将她接在了自己怀里。
老张听到车厢里一声响,不敢去撩帘子,扬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秦湛将韩清澜按在自己怀里,撩起一角帘子往外看,韩清澜也看过去,外头十几个捕快拿着头像画,正在比对盘问路人,恰好问到韩家马车这边来。
老张毕竟干了多年的差事,熟练地应付道:“车里是大长公主府上的女眷,各位行个方便。”
那些捕快看清了马车上的徽记,客气地放过了。
秦湛放下帘子,一只手死死按住韩清澜,另一只手再次从她发髻上取下那支刻有内造标记的金簪,对准韩清澜的脸,低声威胁:“送我出城。”
韩清澜的背心贴着秦湛的胸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用余光瞥见细长锐利的金簪对着她的额头,正是前世留疤的位置。一时间,她突然有些恐惧,如果秦湛的手稍微一抖,她是否又会毁容,人生是否又和前世一样了?
毫不犹豫地,她吩咐老张:“不去稻香楼,先去城外一趟。”
出城门时遇到严查,布政使家的长子曹麟亲自带队,那厮对韩清澜垂涎已久,韩清澜忍住恶心一番撒娇耍赖才没让他掀帘子。
秦湛看韩清澜一路上很不高兴,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见已经驶出城外,把手中金簪替她插回去,松开了她。
城外官道路宽人少,马车很快驶出几里地,一路上两人无言,直到外头传来一阵打骂声。秦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老张道:“走左边。”左边是一条岔道,往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