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露出了然的目光。
犹记得几年前孙女刚知道陈氏有了身孕时,在府中吵闹摔打过好一阵子,最后还是陈氏写保证书,保证日后一样疼宠她才歇了。这一次父亲要认女儿,竟然只是禁个足就服了软,韩老夫人原本还不解,眼下就明白了——
这两天都是装的,今日受了惊吓,就露了原形。
韩老夫人怜爱地将韩清澜的手握在手心,不去拆穿,“那你娘还说什么了?”
“我娘让我谢谢祖母,祖母将阿宣照料的很好。”韩清澜坐直身体,双眼直视韩老夫人,目光真诚而坦然:“我娘说三日之前爹爹去过她墓前,所以她才知道这件事。但是张姑娘的八字和我娘的八字有些犯冲,若认张姑娘在名下,会对张姑娘不利,娘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
韩老夫人原本只当这是孙女的一点小心机,但是孙女这两句话里的信息量之大令她震惊,她本来就笃信生死轮回,这会儿不由得沉思起来。
韩家祖上是蜀地人,祖坟在城外一座山脚下,陈氏自然葬在其中。三日之前韩清澜尚且被禁足在清荷院中,如何能知韩大老爷去过陈氏的坟前?至于有否问过韩大老爷或者其身边下人,稍一验证便可得知。
韩老夫人清楚自己的孙女,性子有些刚硬,轻易不愿意服软,但绝不蠢甚至算得上聪慧,她绝不会说一戳即破的谎话。
那么陈氏果然是托梦说了这话?
其实韩清澜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上辈子韩家商量认亲仪式的章程时,韩大老爷提起过。这辈子目前为止,韩清澜按理不可能知道祭坟的事,只要韩老夫人稍微求证一番,就不得不相信是陈氏托梦所言。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要埋一伏笔:“娘还说了,我表哥陈若非会在四月二十六上午到咱们家,和一个同窗好友一起来,让咱们家早点收拾个住处。”
韩老夫人这下有些震惊了。
五月二十三是韩老夫人六十大寿,陈氏的娘家远在京中,来信说会派家中长子过前来贺寿,但信中并未提及具体日期。京城离蜀地路途遥远以数千里计,就算告知出发日期,然后沿途在驿站不断投信相告,也不可能将日期精准到这种程度。
何况只是参加寿宴,连韩家二房都不会来这么早。
此刻,韩老夫人心中已信了大半,毕竟韩清澜说的两桩事很快就能得到验证。她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幽幽叹一口气,点头道:“你母亲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既然她托梦专门言说此事,那必是影响甚大,亡者为大,咱们就依她所言。”
验证之前就定下也无妨,反正她原本就不同意儿子的做法。
韩清澜虽然早有计划,但是韩老夫人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是令她有些惊喜,想来是老太太心中着实疼爱她的缘故,心头熨帖,便又抱着祖母撒起娇来。
“咕咕——”
响亮的声音打破了祖孙俩的温馨时光,韩清澜当下有些不好意思,韩老夫人赶紧吩咐下人们去厨房取吃食来。孙女生病宜吃清淡,祖母年老吃得素简,索性一张小几端进来,祖孙一起用饭。
另一间厢房里,韩清茹勉力靠在床头,面色苍白,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她原本就生得娇弱柔美,现下更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韩怀远听到下人来报家中两个姑娘落水后,放下公务急急忙忙就赶了回来,一进府就被二门处候着的下人引到了这里,他看着韩清茹虚弱的样子,心疼得鼻子发酸,“儿啊,好好地怎么落水里了?”
韩清茹的丫头绿云回道:“原是大小姐被猫吓得落了水,我们小姐看到了,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人。”绿云说到这里适时地断了声,一个劲儿地抹泪,“可是小姐忘了她自个儿也不会水,若是运气背一点,说不定就……”
“咳咳”韩清茹捂着嘴咳了一声,努力微笑道:“都怪女儿无能,没能把姐姐救上来,还差点淹死自个儿,爹爹,爹爹不要生女儿的气。”
大女儿骄横不通情理,小女儿却善解人意,韩怀远十分感动:“你是个好孩子,之前你姐姐那样对你,你不但不怪她,还处处维护她,替她求情,今天更是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
趁韩大老爷低头叹气,韩清茹以眼神向绿云示意,道:“绿云,你去厨房看看可有我能吃的饭食。”
已是皓月当空,离用晚膳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韩大老爷大皱眉头,斥责绿云:“你们小姐是个病人,竟然到这个时辰还未用膳,你是怎么当差的?”
绿云当即跪下,嗫嚅着道:“晚间奴婢去厨房问过一遭,厨房的人或是忙着给大小姐支炉子熬药,或是忙着给大小姐煮些适口的软食,都说忙不过来……”
绿云这话欺心,因为韩清茹醒的更早,韩老夫人下午先过来陪着坐了一阵,饭点时厨房也有人来问过,是韩清茹推说不饿,要晚点用膳。若是韩怀远派人去厨房看一眼,便知韩清茹的晚膳在厨房里好好地温着,随时可传。
可惜韩怀远只知花月诗酒,对俗务一窍不通,听了绿云的话只觉是下人们有意怠慢,有些生气:“厨房的下人们竟然如此拿大,我一会儿必得吩咐兰嬷嬷治一治他们。”
“爹爹,息怒!”韩清茹连忙出声,眼里蓄着泪,复垂头轻轻道:“虽然都是爹爹的女儿,但是下人们并不知情,他们都紧着姐姐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大家都当我是落魄孤女,能这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