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那是福安大长公主的孙女,说起来,和您还是亲戚。”曹麟听到外头有韩清澜的声音,见眼前这性情乖戾的青年人抽出了刀,生怕他伤了韩清澜,赶忙出口解释:“她爹是个不通世情的,虽担任着官职但恁事不知。”
这青年是肃王的长子秦昭,肃王和韩老夫人同父异母,都是先帝所出,而当今盛元帝是以先帝嫡孙继承的大统,所以论起来,秦昭是秦湛和韩清澜的叔辈。
“那姑娘跟我妹妹常来往,最是单纯不过的,大约是在观里随意走走,不小心过来的。”曹麟说完这一句,见秦昭仍是看着外面不语,便又乍着胆子补充道:“要不,我差个人出去把她们引开?”
曹麟心道,也不知这位大爷是怎么想的,非要到青罗山上来相见,既费事,又容易被人听了去,不过他半个字都不敢说,面上仍是堆着殷勤的笑意,等秦昭示下。
“不必了。”秦昭嘴角一咧,瞧着有两分说不出的邪气,他将手中刀柄换个方向,随意一插,也不必看,刀就准确无误地进了刀鞘,然后重新将门阖上,转身坐到上首,带着笑意道:“你说我来作甚?”
曹麟登时就起了冷汗,父亲多次叮嘱他,秦昭的性子和肃王一样,寻常无事时脸上没甚表情,但若是笑得有些扭曲,那必然是心中不高兴,而这父子俩一不高兴,就喜欢动手。曹麟不敢擦汗,赶紧回话:“世子,世子应当是为了江阳的事而来。”
“哦?”秦昭懒洋洋地应一声,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宽而厚的碧玉扳指,那一处扳指所遮住的骨节曾被他父亲肃王,像农人剥蚕豆荚一般面无表情地折断,后来长好之后再也不能恢复原形。
曹麟小心地斟酌着措辞,道:“我父亲两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处理江阳的事,便是您不来,父亲也要写信去向王爷和您汇报的,只是您着实利落,赶了先。”
秦昭端起茶杯,脸上总算换了副神情,“说说看。”
曹麟心中稍微松一口气,这才用袖子抹了额头冷汗,道:“咱们采的井都是近几年发现,没有向朝廷报备过的,而且专挑那等位置偏僻少有人烟的地方,即便是当地人,若是没人带进去过,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江阳产井盐古来已久,只是受限于工具和技术水平,开采的规模一直没上去,原先蜀地官员们也不甚在意。曹麟的父亲曹天河却是个有眼光的,他出任蜀地布政使后着力提高井盐开采工艺,如今蜀地每年给朝廷缴纳的盐税便有十数万两白银。
几年前盛元帝还专为此事褒奖过曹天河,然而曹天河给朝廷增添税收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实际上是借着朝廷不清楚江阳产盐规模,曹天河一直遮掩着开采私盐,自产自卖,每年获利二三十万两之巨——几乎相当于某些州县的一年总税收。
这笔利润当然不是曹天河独吞,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为肃王所得,毕竟肃王所谋乃是改换体统,方方面面都需要银钱打点,而曹天河不过是忠于肃王的一员干将。
“上头那位老奸巨猾,我父王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发现的,只知道今年可能有动手的打算。”外头的几个姑娘最终并没有进院子,秦昭听到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放下茶杯,又开始摩挲那玉扳指,“此事牵连甚广,若是处置不好,必会伤我父王的根基。”
那些银子都是来自井盐,去处却并不统一,若是沿着去路连根拔起,便是肃王数十年经营所在。
“是是是。”曹麟忙不迭地点头,“半年前我父亲就已经下令封井,参与过开采的力工,都已经料理清楚了。”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阳的人口失踪案,便是韩家两位姑娘落水次日,韩怀远被紧急派出去出差那回所要查的案子,曹天河就是看准了他查不出,才让他去做个敷衍民心的用处。
“那些经手过的掌柜、伙计呢?”秦昭斜睨曹麟,脸上作个笑模样,眼底一片寒光,“若是出半点岔子——”
曹麟连忙道:“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衙门安了别的罪名全力缉拿,很快就能有结果。”
底层的伙计和掌柜,多是处理掉当事人就了事,上头明面上负责联络各方的几个老板,因为牵涉太深,却是一门几口全部灭掉。
看着秦昭阴沉的脸色,曹麟终究没敢说灭沈家满门时,沈平和小儿子逃脱,还带走了蓝皮册子;而红皮册子不但一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最近,他的人还跟丢了嫌疑最大的,住在韩府下人院的那个年轻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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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家思想中,东方属阳,暗合道士们修炼所追求的“纯阳”,因此在大的道观里,道士们通常住在东边。
秦湛进了东跨院,想“偶遇”观中的上层道士,再趁着攀谈套些话,反正这种事只要他愿意,做起来是很容易的。他停在一条长廊上,观察周围的布置,判断道士们的居所分配情况。
一个道士拿袖子半遮面孔,跟没头苍蝇似地跑进来,冒冒失失地撞了秦湛一下,也不抬头好好道歉,低头匆匆说两声“对不住”,依旧遮着面孔往前跑。跑到尽头顿住,往身周打量了几番,又折回来。
秦湛看他动作和唇形,应该是一间一间数过来,然后刚好停在他面前,道:“这是贫道的屋子,麻烦您让开一下,挡着门了。”
从道袍来看,这人不是刚入观的初级道士,但是他却连自个儿屋子在哪里都记不住,还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