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下午,韩怀远听说韩清茹落水,急急忙忙从衙门请了假回来。见了韩清茹的虚弱,听了丫头绿云的一番哭诉,当即怒气冲冲地进了仙木堂。一进院门,立时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朝院子里玩耍的韩文宣大喝:“你个不懂孝悌友爱的孽障,过来,为父今日要好好教教你!”
韩怀远素日是个温和的性子,这一怒,院子里的下人都噤若寒蝉,韩文宣被这一吓,登时嘴巴一咧,大声哭了起来:“呜哇……”
韩怀远心头更怒,上前就要用戒尺打韩文宣手心。
“哼!”正房门口传来一声冷哼,韩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下了台阶,沉着脸道:“你当老子的管儿子,天经地义。”
“就是,母亲,阿宣实在太不像话了,我今日非要——”韩怀远以为韩老夫人支持他,话说了一半被韩老夫人斜睨一眼,不禁止住了声。
“我这为娘的,要管教我的儿子,那也是天经地义。”韩老夫人说着举起手中拐杖,喝道:“你这逆子,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韩怀远本就是个孝顺儿子,听到韩老夫人话说的如此重,早就着了慌,再加上被韩老夫人大长公主的威严气势所慑,登时跪倒了地上,抱着韩老夫人的大腿:“娘,您别生气,儿子不打阿宣了,您好歹先听儿子说一说啊!”
韩老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拉着孙子的手进了正房,到底儿子是一家之主,要在下人面前留些面子与他。
下人们关上正房的门,自动退了出去,韩怀远这才痛心疾首地道:“阿宣今日往糖袋子里装虫子,拿去给清茹,可怜清茹一个文弱胆小的女孩儿,当时就被吓得掉进了湖里!”
“阿宣虽然才三岁,但性子也太过顽劣了一些,此时不矫正,长大了还不知会犯什么事呢!”
“怎么说话的?”韩老夫人作势又要打韩怀远,冷哼道:“你小时候更顽劣,现在不也好好的?”
韩怀远一时讪讪的,片刻才道:“那儿子也不曾害的人家差点丢了性命。”
“你怎么当爹的!”韩老夫人越听越气,索性一拐杖打在儿子屁股上,道:“你随便找个仙木堂的下人问问,你儿子是不是素来就怕虫子?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要诬他捉虫子去吓那张家姑娘?”
韩怀远语塞涨红了脸,他倒是不知道这一节。
“再说,我可问过了,那袋糖是那位姓周的年轻人给阿宣,让阿宣递给大家吃的。难道人家从京城来的堂堂举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会捉虫子去吓张姑娘吗?”韩老夫人气急了,少有地痛骂儿子,“你还不到四十岁,怎么竟眼瞎心盲了?”
屋顶上的王七耳朵贴着瓦片,心中对主子的佩服更深了,主子在园子里的举动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连韩文宣怕虫这种细节都算进去了啊。
韩怀远受了韩老夫人一通骂,深觉人句句在理,最后在仙木堂给老母亲磕头认错,半天才起来。后来他一个人分析半晌,觉得夏天虫子多,或许是韩清茹打开时刚好有虫子掉进去,或者韩清茹眼花自己吓自己也未可知。
……
扶云居内,韩清茹听说韩文宣一点没受惩罚,气得连摔了几个杯子,这么一场罪竟是白受了!
她心中愤恨难消,要去摔多宝阁上的花瓶,被绿云拦住,哀求她:“小姐,这个花瓶可值一百两银子!咱们如今比不得从前了!”
是比不得从前了,曹妈妈两口子一倒,就再偷不到陈氏店铺的利润,也揩不了韩怀远书房的油水,韩清茹心中苦涩无比,看一眼屋中摆件,只能伏在床上痛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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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三,因近日府中多有不顺,韩老夫人令几个孩子上青罗山烧香祈福,是日一大早,韩清澜、韩清音、韩清茹姐妹几个坐马车,陈若非和秦湛骑马,一同出了门。
同时,布政使曹家侧门也出来一辆马车并一骑马的公子。
而青罗山上的青罗观里,一个双眉斜飞,目光凌厉的青年,正擦拭手中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