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澜所乘马车是出自秦画回京的随行车队, 车辆的材质上佳自不必言, 拉车的两匹马俱都是擅长负重奔行的西南马,蹄子坚实,肌腱发达, 被那流民狠力一抽,都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韩清澜和两个丫头原本就缩在车厢最里头,此时车子猛然一动, 三个人越发抱成一团。碧月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 带着哭腔:“小姐,怎么办……”

耳朵里刀兵相击、嘶吼、呼痛的那些声音越来越小, 韩清澜心头紧绷着, 指甲用力掐自己的手掌心,强迫自己清醒, 她前世受尽苦楚,今生好不容易尝到幸福的滋味, 她绝不愿意就此失去。

她壮着胆子往车厢前头爬了两步,掀开一角帘子,看到前头赶车的人虽然是一副流民的打扮,但肩背厚实,臂膀肌肉虬结, 而己方三个姑娘都是没干过重活儿的,三人合起来也敌不过他。

那人手边放着一把刀, 韩清澜咬着牙, 悄悄伸手去摸那柄刀, 手离刀柄还有一寸时,那人右手恰好放开缰绳,将刀握在自己手中,扭头对车厢里恐吓道:“都老实点,谁不老实就先杀谁!”

还好韩清澜反应快,在那人扭过头时已经放下帘子将手缩回车厢。

马车继续往前狂奔,车窗外头的风呼呼有声,将窗边的帘子掀开,韩清澜往外头瞥一眼,只见道旁左侧是陡坡,而按道路的方向,马车眼看就要往右边转弯,顿时计上心头。

虽然没把握,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听说习武之人的五感比一般人更灵敏,韩清澜不敢说话,而马车实在太快,眼看就要错失良机,她深吸一口气,再往车厢前方爬去,先扶着门框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悄悄掀开一角门帘,用尽力气朝赶车的人用力踹了一脚!

那人根本不把几个娇滴滴的姑娘放在眼里,猝不及防被踹,再加上此时恰好马车往右拐,人不由自主地往左甩,登时大半身子掉下了马车,然而紧接着却响起了韩清澜的惊呼:“啊——”

那人毕竟身手好,竟然一手扒住马车边缘,一手握住韩清澜左脚踝,一时间虽然被车拖着往前,但并没有完全掉下去。

韩清澜力气小,那人重量大,她双手紧紧扒着车门,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泛着白色,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快放开!”这时候碧月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掰那人握住韩清澜脚踝的手。

那人脸上表情扭曲,情知自己若松手,不但办砸差事要领重罚,而且自己也会非死即伤,因此手上竭尽全力,碧月根本奈他不得,碧月只得往右边倾倒,压上自己的体重,才能阻止韩清澜往左边滑落的势头。

眼下这情形,要么那人重新爬上来,要么拉着韩清澜一起掉下去。

这时,钟茉莉也爬到了车子前头,她盯着那人放在车头前头的那把刀,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举起那把刀,大喝一声“啊!”

应声响起赶车男子的惨叫,手掌犹自抓着韩清澜的脚踝,手腕上头的手臂竟然被活生生地切断,怪只怪他那把刀钢火太好。

钟茉莉虽然在父亲去世以后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但总归有兄长护着,并不曾亲历多少腥风血雨,男子手上的鲜血喷溅,她吓得脸色发白,脑子里一片茫然和惊慌,几乎是凭本能举刀去砍男子扒着马车的另一只手,“你放开,你放开!”

碧月原本使出全力并且压上自己的体重,才勉强能和那男子对抗,此时男子骤然失力,碧月失去稳力,身子往后一栽,从右侧掉下了马车!

“碧月!”韩清澜连忙抓着车门,扭身去看碧月,右侧虽是平地,但马车行进速度很快,这么摔下去很容易受重伤。

然而只这么片刻的功夫,马车已经失控——赶车的男子已经掉下马车,钟茉莉惊慌之中砍到了拉车的马身上,伤口不深然则惊了马,马吃痛之下越发卖力狂奔,待韩清澜想尝试着拉缰绳时,整架马车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连人带车落入了河中。

七月的河水湍急,远远地,碧月只看到马车沉沉浮浮,很快漂离了视线。

*

“咳咳!”韩清澜口鼻皆灌了水,弯腰呛咳几声,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看日头的高度,此时已经是下午,她先时和钟茉莉抱着一块浮木,后来就失去了意识,不知自己在河中漂了多久,也不知上岸了多久。

想到这儿,她连忙寻找钟茉莉,周围看了一圈,没有钟茉莉的影子,附近也没有那块浮木,想了想,顺着河水往下走,一声声地喊话:“茉莉——,茉莉——”

半晌,终于在河边草丛里找到了人,钟茉莉人昏迷着,韩清澜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连忙按着记忆中韩府厨房的王妈妈救人的样子,先看她口鼻是否堵塞,然后将钟茉莉背部朝上抱到自己大腿上,两手并膝盖使其腹高而头低。

不一会儿,钟茉莉吐了些水出来,呼吸顺畅之后悠悠醒来过来。

韩清澜握着她的手,惊喜出声:“茉莉,你终于醒了!”

钟茉莉的浑身有些冰凉,被韩清澜握住的手心有唯一的热感,她看着因自己醒来喜极而泣的韩清澜,心中有些复杂。

眼看就要天黑,就算不被追上,留在山林里也很危险,韩清澜道:“能走吗?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钟茉莉应声:“嗯。”

万幸两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互相搀扶着,韩清澜努力回忆前世看的的地方志,沿着猜测中的通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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