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号——
许恭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人在受到惊吓时的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许恭从没想过,他们会查到城南的银号去,那地方隐秘,从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陈家的产业,是陈正廷私下里经营的,如果说黎晏和魏鸾在此时知道了,那就一定是……
张氏出卖了他。
许恭眼前一黑,心下暗暗发狠,却知道回天无力。
方才他脱口而出,便是承认了,那银号确实是陈正廷经营的,他也知道这件事,之后再想要辩驳,说什么都是无用。
于是他反而坦然起来,轻咳一回,清了清嗓子:“奴才是知道的,那银号走的好些账,其实不能细查,都是老爷拿去做人情的银子。”
现如今说起陈正廷给各处官府送银子的事儿,反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了一样,许恭偷偷打量黎晏神情,见他神色无异,才继续说下去:“这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总归怕人家拿住了,回头要大做文章。但是殿下您知道的,能把生意做大的人,哪家没点儿这样的事儿呢?不要说我们陈府,就是齐州魏家……”他一面说,一面看向魏鸾,“姑娘也不敢说,家里头就是清清白白的。”
是不敢保证的,而且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她爹究竟是如何得了广阳王殿下青睐,能得广阳王举荐,力压湖州陈家,做了皇商的。
这里头只怕是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且不是使了银子那样简单的,广阳王府又不缺这点银子使,还得是别的什么事儿。
清清白白?
人活一辈子,谁敢说自己一定是清清白白的?
从来不过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去,清白无牵挂,那都是痴人说梦而已。
黎晏本来怕她要生气,可是瞧着她那模样,又很平静,整个人也是淡淡的,压根儿就不为所动,故而他稍稍放心:“许恭,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他只装作不明白,反问回去,“奴才撒了什么谎?”
黎晏啧了两声:“我若没见过张氏,如何得知城南银号的事,许恭,我刚才说了,愿意体谅你,也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嘛,受了惊吓,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我不计较你。我不愿意动粗动武,那样大动干戈的,你受罪,我受累,没意思极了,你眼下这做派,是想试一试,我究竟有没有从刑部大牢学到些真东西?”
魏鸾都有些惊讶。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黎晏。
不怒自威。
人说皇族高高在上,生来带着龙气祥瑞的,但黎晏在她面前一向温顺的很,她何曾见过这样的黎晏。
她抿起唇来,悄悄地扯了黎晏衣袖一把,也是怕他说的过了,把许恭吓着了。
但黎晏知道,这种人,跟着陈正廷不知道做过多少昧良心的事,三言两语就被吓着,是断断不可能的。
不给许恭下一剂猛药,怎么可能叫他开口吐出真东西呢?
于是过了有那么半盏茶的工夫,许恭仍旧三缄其口,再不说话,黎晏腾的站起身来,扬声便叫赵隼。
东厢房的房门很快被推开,赵隼从外面探头进来:“主子什么吩咐?”
“带上他,去府衙。”
黎晏话也不多,说完了就迈开腿往门口走,而赵隼又是从门口方向往屋里进,三两步的就横到了许恭身边去。
魏鸾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冷眼看着赵隼一手提着许恭的后领处,手上再一使劲儿,几乎是把人提起来的。
直到赵隼替着他真的往门外走,许恭才相信,黎晏不是在吓唬他!
他奋力的挣扎起来,面上带着惶恐,整个人用了十足的力道往下坠,叫赵隼提不动他,也迈不开腿。
黎晏见不惯人撒泼,在门口站住脚,回过身看他时眼中一片冰冷:“你也在陈家做总管几十年了,出了事,撒泼打滚,是什么做派?”
他双手环在胸前:“许恭,我没工夫跟你耗时间,你不肯在这里说,我就带你换个地方说,你要是想好了,愿意在这儿说,我还能叫你舒舒坦坦的把实情原本道来。”
“说,奴才说,奴才都说……”
他认命了。
从张氏被拿住的那天起,他就劝过陈正廷,一定得想想法子,叫人死在府衙大牢,再也开不了口,这件案子才能到此为止,而齐王殿下大概也不会再追查下去。
可是陈正廷不肯。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是了,说是这种时候闹出人命,要张氏死在牢中,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了是告诉黎晏,这案子仍有古怪。
许恭苦口婆心的劝,可陈正廷一味的不听,那时他就想过,会有今天,而陈正廷……陈正廷他也只能认命,是他自己怕了,不敢了。
他不知道张氏手上有什么东西,能叫黎晏和魏鸾这样深信不疑,不惜要拿了他去动大刑,可许恭知道,张氏一定有最有力的证据,能证明银号和陈家的关系,也能证明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一手策划,即便是不能,有张氏这个人证,他们也是有罪说不清。
许恭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显得垂头丧气。
黎晏看在眼里,心中不屑更多:“你此时垂头丧气,是因为真相再也藏不住,还是因为你仍觉得自己有负陈正廷所托?”
“都有,但也都不是。”许恭瓮声瓮气的,“其实从一开始,奴才就劝过,别这样做。高门大户,哪家不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