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阴雨绵绵。
香芸站在马车旁, 焦急地张望着面前的院落。
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后, 有士兵前来打开了贡院大门, 考生排成一列从内至外缓缓走出。
早已等候在贡院外的侍从们赶紧蜂拥上前,找到自家公子,搀着回到马车上。而若是寒门子弟, 那就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旅店或是自家宅子。
香芸昂头望着, 先出来的是三少爷。沈三少爷除了面色稍难看了些, 其他倒是如常, 步履稳健依旧。
他的侍从武西将他搀上马车, 香芸撩开车帘, 顾不得礼仪, 焦急地问:“三少爷, 敢问我们家五少爷可出来了?”
沈开言还没来得及答,香芸便听自己身后一个声音有气无力道:“你家少爷在这儿呢……”
香芸赶忙转头看去, 便见沈云初耷拉着身子, 面色如菜,发髻蓬松, 衣衫歪扭,整个人仿佛一棵蔫了的菜一般。
“少爷……您怎么样了?”香芸赶忙辅助她, 将她扶上车。
“无碍。”沈云初摆了摆手, 直接半躺倒在位置上, 闭眼睡了起来。
香芸见状, 赶忙噤声, 退出去后吩咐武西驾车回府,不再打扰。
到了西平侯府,沈云初大半个身子依靠在香芸身上,就这么被架着回了清竹院。
顾不得拜见父母长辈,顾不得洗漱更衣,沈云初直接挥退所有侍从,一头倒在床榻上睡了起来。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林海韵蹙眉急道:“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也不知这是考得如何?”
“许是累了,这么着窝在号舍里九日,想不累都难。云初身子本来也弱一些。”王氏道。
“别急,就让她歇着吧。本来年龄就不大,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张氏道。
沈庭也没抱多大希望,宽慰林海韵道:“也就是让她去玩玩,试试氛围,科举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话毕,沈庭又看向沈开言道:“照例吧。”
沈开言从怀中取出一沓纸,递给沈庭道:“放才就已经默好了。”
他将自己这几日写的文章重新默了下来,给沈庭和沈思二人评判。
沈庭看过后,面露赞赏,随后将纸递给了沈思,沈思看过后更是啧啧称赞:“这文章写的,回头要是不中进士那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多谢父亲、二叔。”
“行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这几天可是累坏了。”林海韵见沈思还想拉着他聊,便赶忙制止道。
“是。”沈开言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沈思和沈庭仍然拿着他的文章继续细读。
走出祥安居,沈开言脚下步子一转,向着清竹院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到院门口,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扉前,凝视着院中景致。见他走来,那人双手作揖,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季先生有何贵干?”沈开言站定在他身前,淡笑着问,双眸中却毫无波澜。
季舜凌站直身子:“我来找五少爷。”
“五弟正在休息,季先生还是晚些再来吧。”
闻言,季舜凌笑了一下,身子却仍然站在原地没动。
“季先生这是?”沈开言嘴角笑意不变,眸中神色却冷了几分。
“多谢三少爷好意,我就在这里等五少爷起身。”季舜凌微点了一下头。
沈开言开口道:“你找云初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叙旧。”季舜凌看着他,笑道。
笑意逐渐消失,沈开言看着他,眉头微蹙:“叙旧?季先生与我五弟见过?”
季舜凌点了点头,却是不欲多言,转身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对沈开言道:“看来五少爷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了,那季某就先回去了,告辞。”说着,又对着沈开言作揖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沈开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接推开清竹院的门走了进去。
“三少爷,您这是……”香芸见他进来,轻声问道。
“我找你们家少爷。”沈开言冲着卧房仰了仰下颔道。
“我们少爷这会儿还没醒,这几日实在是累坏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的,不如您明日再来?”香芸试探着问道。
沈开言没应,仍然站在原地。香芸见状亦不敢多言,只得又转身回到卧房中伺候。
“你出去吧,等你们少爷醒来了,我再差人去叫你。”沈开言跟着进入屋中道。
“三少爷,您……”
“出去,我不想再说一遍。”沈开言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沉声道。
香芸无法,只好缓缓退了出去。
屋内很暗,只有零星几盏烛火摇曳,沈开言找了把椅子,搬到床榻边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没有半分惊讶地喊道:“三哥。”
沈开言看着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眼前的这个人,真是越来越陌生了,他仿佛从未真正地认识过她。
那个曾经总是缠着他,跟在他身后叫三哥的糯米团子,一瞬间就长得这么大,大到他都看不透了。
“后日是母亲诞辰,你可想好要季先生讲什么了?”沈开言淡笑着问。
“尚未,不知三哥可有什么建议?”沈云初撑着坐了起来,问道。
“你不是与季先生相熟吗?他哪些讲得好?”
沈云初微微一怔,随后反问:“我与他相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那时他也还不是个说书先生。”
沈开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言语,等着她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