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伏在地上, 额头贴着手背,一动不动。
耳畔传来衣袖轻翻的声音, 屋内烛火微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手臂被人拉住, 用力向上,她顺势抬起了身子,眼睑微垂,看着铺散在地面上的衣摆。
微热的触感移至脖颈,微一停顿,随后顺着平滑的线条向下,停在了衣领。
“殿下……”沈云初轻唤了一声。
温热骤然消失, 傅家远站起身, 低头看着她,淡淡道:“起来吧,跟我出来。”
随后, 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云初吁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睑。
起身的刹那,膝头忽地一痛, 经不住一个踉跄撞在了一旁的桌角。
她伸手扶住桌子,缓缓直起身,挪动着向外走去。
推开门,她看到站在外面的傅家远对她招了一下手, 随后向着远处的一间屋子走去。
她微垂着头, 跟了上去。
走进那间屋子, 里头摆着一张桌案和几把椅子,三把在桌案后,一把在桌案前。
傅家远率先坐到桌案后,略微昏暗的灯光从左侧照射过来,使得他的面庞半明半暗。
仰了仰下颔,他道:“坐吧。”
沈云初走向桌案前的椅子,随后几个锦衣卫又走了进来,坐在了桌案后的其他几张椅子上。
审讯。
沈云初眼睑微垂,看着地面,等待着前面几人的问话。
“不知沈五少爷是如何知晓沧溟阁的?”其中一个锦衣卫问。
“你觉得呢?”沈云初抬起眼睑看向面前坐着的几人,唇边带笑,眼尾微挑。
那锦衣卫被看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家远轻咳了一声,那锦衣卫这才回过神来,蹙眉道:“沈五少爷还是直接回答问题比较好。”
沈云初余光扫过傅家远,见他似乎并未对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有什么不恰的反应,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应当是不会借此发挥了。
最起码,现在不会。
思及此处,她又笑了一下,这才正视着那锦衣卫道:“沧溟阁的大名如雷贯耳,人云亦云传得神乎其神,长这么大自然是听到了不少不知真假的事情。”
“你也说了不知真假,又是如何得知那帮人就是沧溟阁中人的?”
沈云初叹了口气,状似不耐烦道:“我也只是推测啊,什么时候说过他们一定就是了?我又不是锦衣卫的,怎么能一下子就看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再说了,有一群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京城,你们身为锦衣卫还不赶紧去将他们缉拿回来审问一番,反而在这来审我?我就不明白了,我一个文央西平侯府的嫡子,有什么立场和时间去帮沧溟阁吗?”
话音未落,她有悄声地补了一句:“难怪都说锦衣卫比不过沧溟阁,处理案子连该抓谁都不知道。”
顿了顿,她斜眼看向他们,眼中含着戏谑:“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抓不到那帮人啊?”
抓不到是肯定的,毕竟……是她编出来的嘛!
不过,看着这群曾经被自己视为饭桶的“仇敌”,能刺上两句自然是好的,毕竟,锦衣卫之于沧溟阁,虽说真的不值得一提,可也着实是添了几分麻烦。
就算是踩蚂蚁,也得费力不是?
看着眼前这群人的脸色,沈云初心中笑得前仰后合,心道这群锦衣卫暗卫也不过如此,面上却还是似刚才那般的模样,没有分毫的波澜。
“锦衣卫抓不到人,只有两个原因,”一半身子在暗中的傅家远突然开口,“其一,诚如你所言,锦衣卫不如沧溟阁,能力不行。”
话毕,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直到站定在她面前。
弯下身,两手撑在她座椅两旁的扶手上,近到可以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热度,他直视着她道:“其二,你说了谎,根本就没有那一批人。”
他视线紧紧地盯着,不放过她眼底的任何一丝波动。
沈云初回看着他,不带一分笑意,平淡中暗含怒气:“殿下若是不相信,那不论云初说多少都是无济于事。”
傅家远没说话,又盯了她半晌,这才直起身来。
微微侧头,他看着她道:“走吧。”
沈云初稍稍挑眉,似是不相信自己这么容易便通过了这次审问。
看出她心中所想,傅家远淡淡道:“我相信你。”
沈云初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却暗暗道:
——那可真是抱歉,我怕是要辜负这份信任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实则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有几分炫耀得意的意味在里头。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理,却只觉得自己心中雀跃,并且……更加觉得锦衣卫是一群饭桶了。
跟在傅家远身后,一路走回了那间客栈中的房间。沈云初想开口说句话,却碍于傅家远一直一言不发而作罢。
打开房间的门,傅家远往前迈了一步,却又突然停住了步子。沈云初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发现傅家远停下了,便这么一头撞了上去。
揉了揉鼻子,沈云初没敢出声。
虽说傅家远挡着门,使得她看不清外头的状况,可这么突然一下停住,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再者,自己撞了他一下他都没反应,想必事态还不轻。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沈云初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个略带凉意的声音响起:“给四殿下请安。”
是个陌生的声音。
虽说傅家远是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