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走近两步, 看着陈嫚越道:“为何不能让我的婢女进来?”
陈嫚越直视着她,不卑不亢地回道:“陛下说了, 只见您一人。”
沈云初低了低头,随后伸手摆了摆, 示意香芸在门口等自己。
“小少爷……”香芸轻声唤道。
摇了摇头,沈云初转过身,向着殿内走去。
身后的门被陈嫚越缓缓合起,吱呀一声过后,便是一室的寂静,好似不泛一丝波澜的湖面一般。
沈云初深吸了一口气,绕过绘着山水的屏风, 随后站定。
轻轻撩了撩衣角, 她俯身行礼:“参见陛下。”
没有回音。
一旁的香炉中燃着龙涎香,袅袅白烟氤氲在殿内缓缓升腾,好似沈云初此时的心神一般, 早已飘忽不定。
他就在那里,就在前面。
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沈云初不禁将头更加低了一下。
“你叫沈云初?”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调。
熟悉而又陌生,已然隔世。
“是。”她轻声答道。
又是一阵的静默。
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拇指上带着一块通透碧绿的扳指。
沈云初眼睫颤了一颤, 低声道:“不敢。”
随后, 她稍稍退后避开那只手, 正欲自己站了起来,膝上却倏然一个抽搐,令她踉跄着向前扑去。
膝盖方才便伤着了,现下又跪了一次,早已撑不住。
沈云初心下暗恼,双眼下意识地闭了起来,手肘向前想要撑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萦着龙涎香的怀抱。
被叶付林接住,沈云初不禁握紧双拳,双唇毫无血色。
早知如此,倒不如自己摔一跤得了。
“怎的这般不小心?”他拦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又好似带着一声轻笑,仿若冬日的暖阳一般,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沈云初推开他,自己扶着一旁的椅子站直:“多谢陛下。”
叶付林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从方才的筵席开始,沈云初就一直低着头,现下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看清她的容貌。
事已至此,沈云初也就干脆抬着头,让他好好看个清楚。
“云初……”叶付林望着她,喃喃道。那目光有些许空洞,却又好似夜空一般深邃,就那样愣怔地盯着她,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陛下。”沈云初作揖应道。
这一声稚嫩的呼唤令叶付林回过神来,他看着一旁装点的花卉,嘴角爬上一丝苦笑。
半晌,他方才回过头来,用下颔指了指沈云初身旁的椅子:“坐吧。”
沈云初没有推脱,依言坐了上去。
沈云初本以为叶付林是要跟她好好谈谈心,哪曾想他却走到了自己面前,弯下身去,将她的外衫撩了起来。
沈云初顿时大惊,赶忙按住他的手,失措中叫道:“陛下,您……”
叶付林抬头看向她,那对眸子令她有一瞬的失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见她不再说话,叶付林将她的外衫撩到膝头,随后又开始挽她的裤腿。
一层一层细细地卷起,他十指微动,偶尔蹭到她的小腿,指尖微温,不凉不烫,恰到好处。
裤腿被挽上了膝头,霎时间,大片的淤青带着丝丝溢出的血迹出现在眼前,怵目惊心。
“怎的这般不小心?”他又问了一遍,却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而是仰起头看着她,继续轻声问道,“不疼吗?”
刹那间,心底似有什么东西被挖出来了一般,直冲鼻尖,酸酸的,很是不好受。
曾几何时,每当她夜半而归时,他都会亲自查看她的伤势,随后问上两句:
——怎的这般不小心?
——不疼吗?
那时候,只要触及他略微带着心疼的目光,听到这两句话,她便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论为他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沈云初抿了抿唇,目光微错,不敢直视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疼。
叶付林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她腿上的伤势,似是在诉说,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曾经有一个人,也经常这么不小心,总是弄得一身的伤。”
沈云初静了一瞬,终是没有忍住,问道:“她是谁?”
叶付林笑了笑道:“和你一样,也叫沈云初,但是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也叫云初?”沈云初眨着眼睛问道,好似真的是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
现下,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是文央西平侯府的小少爷,方才可以迫使自己不去回忆。
她很怕,怕自己被叶付林发现,怕自己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了破绽。
她更怕自己这一世再与他添上纠缠。
叶付林便是这样一种人,他可以心甘情愿地让你为他卖命,到头来被他算计了,你也不会去怨恨他,只有悲怆与心痛。
她害怕自己再次重蹈前世的覆辙。
叶付林站起身来,走到一旁,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印着兰花的盒子。
回身走到她面前,打开盒盖,其中的淡蓝色药膏便显露出来。
这是沧溟阁所制的伤药,是季舜凌亲自拟的药房,药效极好,普通的伤痛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定然能够愈合。
季舜凌,沧溟阁三大细作中排列第二,颇擅药理毒术,与沈云初私交甚好。
淡蓝色的药膏被敷在了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