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起身跟嬷嬷几个小丫鬟一同前往老爷书房。

林如海此时正在书房中犯愁,昨日又送走一大夫,其早年还是京中的太医,看在跟府上有些渊源,自己下帖子才请了来让其为自己的儿子和夫人诊治,结果哪知这太医只是抬眼瞧了瞧面色就颇为不佳,挨着情面好歹诊了诊脉,出了门口便摇头不已,连声叹息。林如海去请太医开方子,太医犹豫颇久才开了个滋补的方子,还坦言之说这药吃或不吃皆无大碍,连诊费都未收便拱手告辞,这让林如海如何能不心凉。

林家子嗣一贯不盛,如今膝前也仅有这一双儿女,可如今儿子夫人是这般情景,又怎么能让自己放心得下。

今日办理完公事,回府的路上遇到了位异士。那异士打扮非僧非道,嘴里说的话倒是颇有些不同,让林如海分外在意,便让轿子走的慢了些,结果那异士竟然一下子当街拦了轿子,历数林府中近日遭遇变故,这让林如海大惊,忙将其请入府中,期望其能指点一二。

那异士进了府,说是府中沾惹了邪祟之气故而才让府中众人无法安宁。如今林如海已经是病急乱投医,见那异士也的确生得仙风道骨,在府中各处走动了一番之后,又说了些不和风水的禁忌之事让府中改了,最后从包袱中取出一幅古画来,说是将这画挂在屋中定能去秽除邪。因与林府有些渊源,而且又因林如海为官清正才特意赠予之。林如海推辞不过,便让管事取来纹银百两相赠。那异士此时便也不再推脱,收了纹银便拱手告辞。

待异士走后,林如海才将古画又打开细看,这画是幅古画不假,可也只不过是风景山水罢了。远处有山,近处为林,有腾云有山泉,除此之外并没有很特别的东西。画面上既没有提字也没有落款,更没有名家的鉴赏名章之类的印戳。瞧着画面笔墨行迹还不错,但是也瞧不出是出自哪位名家手笔。平心而论也不过是张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有些年月的古画罢了。

林如海看着这画苦笑,自己倒不是心疼百两纹银,只是生气如今自己已经是落到走投无路病急乱求医的境地了,居然也能信了那人的浑话,指望在屋中挂幅画便能去秽除灾的鬼扯。林如海摇摇头,叹了一声将画掩了,随手撂在书桌之上,这时听闻丫鬟进来通报说女儿端着汤来看自己,林如海这才将脸上的愁容都略略收了收。

“玉儿?”林如海看着进了屋的女儿开口,“你才多大的年纪,这些事本不该让你费心的。”

小姑娘让春鹊将食盒放下,自己亲手将食盒打开,将那盅汤捧出,放在书桌之上,这才慢慢开口:“女儿知道父亲辛苦,这汤是静气凝神的,还是请父亲好歹用些。”

林如海看着自己女儿,心中有一丝暖意,自己这一双儿女天生聪慧,乖巧听话,女儿乳名黛玉,自小自己亲自开蒙教导,便认识不少字,之前请了个进士来教导,那人也夸赞自己女儿聪慧,如今已能自己读书了。若不是因为现在府中的这般事情,两个孩子应该正围着自己读书说话呢。林如海叹了口气,不忍心让女儿失望,捧起汤盅,用调羹搅了搅,尝了尝,赞叹道:“辛苦玉儿了,着实不错。”

林黛玉瞧见父亲喝了汤,心里略微开心了些。也想跟父亲说些让其能开心点的事,可也没什么想法,转头正好瞥见那幅画了,林黛玉好奇便将画展开,有些奇怪地问,“父亲,这画瞧着作古,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林如海听见黛玉如此问,便又想起今日自己的这些蠢事了,苦笑着说:“不过是偶尔得到的罢了,瞧着是古物,但没题字落款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做。你瞧着如何?”

小黛玉点点头:“我瞧着倒是挺喜欢。看着林子繁茂倒觉得心里静了些。”

林如海听了一笑道:“若是你喜欢,便给了你吧。”

林黛玉听了面上一喜,对着自己父亲施一礼,将画捧起,“那我就谢过父亲了。”

此时廊下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有管事急匆匆进了书房,管事脸色惨白,跑得气喘:“老爷,小少爷他,他咳出血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在耳畔炸响一般,林如海慌忙站起,汤盅翻到摔在地上砸得粉碎,汤汁四溅。

一片瓷片划过黛玉的手,刺出一道细小伤口。黛玉手上还捧着那幅古画,有血滴出,便沁入了画中。不过此时黛玉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转身把画往丫鬟怀里一塞,便急匆匆地跟着林如海冲了出去。

林如海脚步匆匆赶去看望自己的小儿子,到了门口便瞅见奶娘扶着门框在哭,而自己的夫人也被人强扶着过来了,黛玉瞧见忙过去扶住自己母亲。一众人此时都站在院中,此时屋内倒是听不见有人咳嗽。

林如海进了屋,就瞧见在被褥中裹着一个小小的身子,脸色惨白,不过胸口还微微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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