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就在不远处,那方才的一切自然也都瞧在眼里听在耳中。
方才远不及欢喜的羞涩终于在心中弥漫开来,苏蔷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来不及应对自己的情绪,而是觉得来人的名字十分耳熟。
羽明……
崔羽明。
原来是他。
他是崔国公府的世子、当今皇后的胞弟,虽然出身显贵却淡泊名利,据说很早便离家出走闯荡天涯,最后拜入了江湖雪眉门之下,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且其轻功最佳。几个月前,她和云宣来到苍莽山探查沈妍一案,回城时却被守门将领拦下,出手帮他们打开城门的人便是他。
苏蔷心下恍悟,连云宣都未能察觉出他的踪迹,看来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想来深夜闯入紫凌轩佯作刺客并来去自如的人也是他。
只是听说他并不愿插手朝堂纷争,所以虽是国公府的世子,却过着闲云野鹤般的闲散日子,可此番却也还是被卷入了夺嫡之争中。
云宣甚是无奈:“方才的事,你都看见了?”
“天色太暗,看不太清,不过却听清楚了,一字不差。”崔羽明的语气里笑意满满,“恭喜,我本以为你会孤独终老。”
苏蔷只觉得耳朵发烫,却听云宣不客气地笑道:“那正好,可以给我们做个见证。”
“不苟言笑的云将军能说出此等情话,若我是个姑娘,肯定也会答应的,”毫不迟疑地,崔羽明点头同意,“既然你开了口,那这个见证我便做了。从此之后,你若是负了苏姑娘,那便是负了我。”
苏蔷忍不住笑出声来,屈膝道谢:“多谢崔公子。”
崔羽明摆手笑道:“苏姑娘不必客气,以后只怕要委屈你了。”
洞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见出来的人果然是洛长念,苏蔷对崔羽明的听功不由心生惊叹。
目光随意地扫过洞外的三人,终究将眸光停在了崔羽明身上,洛长念似乎也极为意外:“羽明?你怎么在这里?”
崔羽明双手抱拳,利落地作了一揖后道:“我出门办点事,恰看到殿下的马车后面跟着尾巴,所以在出城后解决了他们,又担心殿下此行会生出意外,便擅自做主跟了过来。”
昏黄不明的灯火之下,洛长念的神色似是微微一沉,却不知是因为他没有料到煞费苦心后仍被人跟踪还是因为崔羽明悄无声息地擅自尾随。
“看来这次多亏遇到了你,”锐利的锋芒从眸底一闪而逝,他微然一笑,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
苏蔷心下一紧,虽然她与云宣两情相悦,但她如今毕竟还是明镜局的宫女,一日未脱宫籍,一日便不可私谈男女之情,否则便是违逆宫规犯了死罪,可方才他们并未来得及向崔羽明提醒此事。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虑的云宣并未开口,只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心。
“没什么,”果然,崔羽明随意答道,“听阿宣说苏姑娘是宫里的人,所以我便借机向她打听了一下皇后的情况。”
没想到崔羽明虽身在江湖,却也知晓宫中规矩,苏蔷感激之余,竟没由来地觉得两难之间的国公府世子也有诸多无奈。
眸光几番沉浮后,洛长念看似并未生疑,淡然道:“你若是想念皇后,大可寻一日与我入宫,苏姑娘毕竟不在凤栖宫侍候,很多事情也不甚清楚。”
崔羽明不甚在意地道:“皇后唠叨,还是不见为好。”
“好,随你吧,反正连崔国公与皇后都奈你不何,本王也不能勉强与你。”洛长念笑了笑,道,“剩下的事回府后再说吧。”
时间已然不早,恐怕现在城门已闭,只能以令牌入城了。
“只怕殿下今夜是回不去了。”云宣却沉吟道,“既然他们派人跟踪,那便是早有准备,倘若殿下命守将深夜开门,很可能授人以柄。”
洛长念微一蹙眉,却明白云宣所言并不无道理。
皇子深夜入城,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被逸王一党添油加醋,只怕他会被冠以出城寻乐擅动职权的罪名。若是他出城的目的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但今夜之行与当年的黄沙案有关,他不得慎之又慎。
但若是今夜不归,那便只能留宿于山中,洛长念迟疑道:“本王倒是无妨,只是苏姑娘……”
“殿下不必担心奴婢,奴婢并非娇生惯养,”苏蔷明了于心,宛然一笑道,“更何况殿下与诸位铁血英雄都能以此为室,奴婢又有何不可?”
她的话音刚落,崔羽明便朗声笑道:“好,苏姑娘豪气干云,大有侠女之风,在下佩服。”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再启程吧。”洛长念亦笑道,“听言兄说阿宣带了些竹青酒过来,方才本王只是小饮了一杯。想来咱们也许久未能大醉一场,今夜倒是良机。”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应下,方才沉闷的氛围在突然间多了几分清爽之气。
清冷的山风掠过又来,听着身边几人的朗朗笑声,苏蔷紧了紧身上的外氅,却觉得心中热气升腾。
她恍然觉得,经此一晚,今生也不算白活了。
夜色渐深,不久后的晨曦终将降临,正如之前的无数个替了黑夜的白昼,但于她而言,那却是崭新的一天,与过去皆不同。
从明日起,她便有了要全心拥护的主君,有了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