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外出一天的冷寒回来了,手上依旧拎着几包药。
三碗水熬煎成一碗,我已经尝不出苦味了,仰头便喝下。
“你每天都出去做什么?”我问。
冷寒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或者说是,没有想到我会现在才问。
他接过我手里的空药碗,说,“我是杀手,你说我每天出去干什么?”
我笑着摇头,“不说算了。”
冷寒本来就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见他转过身去,从墙角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包袱。
“给你。”
那灰色的包袱轻轻放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这……是什么?”软软的,似乎还有硬硬的东西在。
“衣服。”冷寒末了又补了一句,“可以让你偷偷混进军营的衣服。”
我心中一紧,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包袱面,搞不懂他的动机。
“大侠,你该不会是送我上断头台吧?”
“送你上断头台于我有什么好处?”冷寒白了我一眼,那是看脑残的眼神。
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他这人其实很好拿捏,顺毛捋就成,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当得上我一声“大侠”的称呼。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衫,还有一块足够遮住大半张脸的紫红色胎记,那触感硬硬的则是……
一把沾着锈蚀的菜刀。
“厨娘?”我皱了皱眉。
冷寒憋着嘴边的笑意,以手掩唇咳嗽两声,“怎么了?你不愿意吗?还以为你有多爱宇文珀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有事要办吗?”我系好包袱扔到床角,不答反问。
“没什么,阁中的一个任务而已。”冷寒垂下眼帘,不愿过多谈及的样子。
我也没那么旺盛的好奇心,不经意地岔开话题,“看来你们忘川阁是真的很穷啊!”
冷寒这次难得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面无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到了军营,你记得收敛自己的脾气,要是被太后和宇文珀的人发现了,就只能死路一条,谁都救不了你。”
冷寒像是在交代后事,听得我是血压飙升,心跳直逼三百六。
我的手将将抬起,还是想多问几句,冷寒却冷不丁在我的手里塞了一把厚实的匕首。
“这个你拿着,最好是用不上,一旦用上了,就要狠狠插进敌人的心脏,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对老弱妇孺下手的人,也没必要活在这世上了。”
我抬头看着冷寒,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天明。
一线朝阳宛若血痕,光芒温和却不甚耀眼。
我的右脸上贴着那块大胎记,从伙头营帐里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冷寒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就是死了丈夫却怀着孩子的苦命寡妇雨娘……
伙头营的其他厨娘因此也会照顾着我些,直让我做些打杂的小事,我也乐得清闲。
有两个负责给宇文珀送饭菜的小兵过来了,他们手里的饭菜似乎没有动几口。
“王爷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过营帐了,连饭也没吃多少,这样下去,哎……”
其中一个小兵唉声叹气的,愁容满面。
“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们这些小喽啰哪里管得了这些事,还是赶紧回去操练吧!”
我捏了捏身上灰黑的围裙,暗暗思忖着那两个小兵的话。
好几天都没出过营帐了?这次两军对垒很棘手吗?
仅从我在军营待的这半天里,我实在是不太清楚现在的局势,所以,我决定偷偷溜去宇文珀的营帐看看。
当然,还是要先准备一些饭菜做幌子。
与同一个帐子的厨娘们说了一声后,我抱着刚刚炖好的鲫鱼豆腐汤,大摇大摆地朝着宇文珀的营帐走去……
路上遇到的异样眼光对我来说都不是事,也亏了脸上的胎记,没什么人渣来骚扰,另外那些厨娘们都或多或少被占了些便宜。
这充满罪恶的单身汉大本营……
来到宇文珀的帐前,我还没说话就被两尊门神给拦住了。
“什么人?”
我不紧不慢打开陶罐的盖子,答道:“国公大人恐王爷操劳过度,特命雨娘炖来鲫鱼豆腐汤。”
问话的小兵上前看了看陶罐,还嗅了嗅,这才放行,“进去吧。”
心中一松,我紧抱陶罐走进了营帐,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很安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
四处瞄了瞄,见宇文珀正躺在床上睡觉,我轻轻放下手里的陶罐,屏气凝神走到沙盘前,抓紧时间观察起来。
局势很明朗,那些小旗子都极具战略意义地插着,一目了然。
实在让人想不通宇文珀会为此茶饭不思,还闭门不出。
可能,他只是在唱一出空城计,用以迷惑敌人罢了。
片刻之后,我转身就要离开,却瞥见宇文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去路。
“王,王爷……”
我连连后退几步,垂首惊怯低语。
这时,宇文珀捂着嘴难受地咳嗽了几声,声线嘶哑而虚弱。
他说,“雨儿,是你吗?”
我眼前笼罩着一片暗影,紧接着就是一双大手不由分说地揽住了我的腰。
那粗重的呼吸,触及肌肤的不太正常的灼烫温度……
“王爷,你怎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