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石正自为难,忽觉身侧有些异样——一道呼吸声竟清晰地传入耳中,并且近在咫尺!
他心下一凛,同时侧眼瞟去,见身边黑漆漆的草丛中突然出现两点绿光,似是坟地里的鬼火。
“唰!”
路小石没有被鬼火惊着,也没有因为确定不是许家侍卫悄无声息地靠近而侥幸,而是闪电般探出左手,向那鬼火抓去。
自从迎宾场掠入竹林开始,他的神念以及视听精力就全部分散到那些或明或暗的许家侍卫和无处不在的机关设置上,竟没反应过来山野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有生命的存在。
此时被两点鬼火牵引注意,他脑中那无数山野生存经验便喷薄而出,鬼火的大小色泽、呼吸声的粗壮长短、气味的独特等等信息一闪而过,瞬间断定鬼火非鬼火,而是两只眼睛。
野猪的眼睛。
这本是一只沉睡的野猪,大半夜的被惊醒了,难免有些茫然,而睁开眼后还来不及看清不速之客是谁,就变得更加茫然。
作为一头猪,它竟飞起来了。
路小石在反应过来异样原因的同时,脑中就已生出了主意,左手如钳子般抓住野猪的前蹄用力一扯,顺势向右侧抛去。
“咔嚓!噼啪!”
足有三百余斤的野猪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撞断无数树枝飞窜而出,在松林间飞出十余丈远,最后重重撞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树身上。
“呯!”“嗖!嗖!嗖!”
一声闷响后,树身摇晃不止、落叶如雨,野猪则被反弹回数尺才开始下坠,而下坠又不过数尺,便有十数只箭矢疾射而来。
“笃笃笃!”“噗噗噗!”
数只箭矢深深钉入那棵松树被野猪撞击的位置,数只箭矢则准确地射进了野猪的身体。
瞬时,这只没招谁没惹谁的野猪,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在茫然中不明不白的丧了命。
但路小石不茫然。
瞧着许家侍卫一边放射火箭示警,一边极快地向野猪方向跃去,他左手在枯叶草丛中一撑,身体便如树叶一般悄然飘了出去,眨眼后落到了数丈之外。
待足下一沾地,他又轻身而起,探手在树身和树枝上微微借力,再度飘出数丈之远。
但这样的速度和悄无声息的隐蔽,仅仅维持了两个眨眼的时间便结束了。
路小石急停下来。
眼前仍然是松林和枯叶杂草,看着和先前所经之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轻易看出树林间的藤蔓分布并不自然,地面上的枯叶草丛也颇有些异样。
又是一处机关。
他定睛细看,眉头紧皱。
这处机关的布设并不算精妙独特,但占地却是极阔,至少他目及之处均处于机关攻击范围之内。
他断定至多再有十余丈便可出了松林,若是换作他时,他自然可以足不沾地便一掠而过,最不济也可凭着树身树枝借力,但经历先前那张连他也不易察觉的束网,此时便不敢再冒此险。
而向两侧迂回又极具不确定因素,且不说还有没有其他机关阻碍,只说那头枉死的野猪,显然已让许家侍卫发现了他的踪迹。
夜空中越来越密、越来越近的火箭,以及身后越来越响亮的喝声和脚步声便是证明。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路小石眼睛越发明亮,越发清澈,像是冬夜里最亮的星辰。
他腰身微缩,手中软刀斜撩而出,轰然斩出山水分。
磅礴的刀气从刀尖翻卷而去,带起无数枯叶草屑,形如巨龙一般在松林间呼啸穿行而去。
“嗖!嗖!嗖!”
刀气过处,十数丈范围的地面同时冒起无数削尖的竹筒,如利箭一般纷纷射起,树荫间也细声急响果然从上而降。
片刻之后,射向夜空的竹筒又如雨般落下,被刀气劈断的数棵碗口粗的松树则轰然倒下,将束网撕扯压住。
路小石面色不变,身形极速冲出,在尚自零星坠下的竹筒和凌乱摆动的藤蔓中飞掠前行,他很清楚,虽然强力破了机关,却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果然,他刚掠出数丈远,身后的弦声箭声就陡然响起,周围人声和树枝被撞击的声音也迅速向他袭来。
好在他的判断确实没有误,躲开三轮箭袭后,松林的尽头已然在眼前,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夜色下墓地的轮廓。
但他没有直接掠出松林,更没有掠过松林外那道浅浅的沟壑,而是突然身形急转,贴身藏到松林最外侧一棵巨松后面。
这真是一棵巨松,足有四人合抱之粗,树荫在虬枝间横展十数丈,像是一把巨大的伞。
可惜这把伞看来并不像是路小石的保护伞。
他眼中满是惊诧和谨慎,后背紧紧贴在树身上,握着软刀的右手手指隐隐发白,左手则死死抠住粗糙坚硬的树皮,额头上冷汗悄然泌出。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像眼睛或利箭一样的气息带给他的不安,并且这种不安瞬间就转化为了论及生死的危险。
眼睛自然是许吾浪的眼睛。
箭也自然是许吾浪的箭。
从受到第一轮箭袭开始,他一直没有听到许吾浪出箭,更没有看到许吾浪的眼睛,但他很确定,许吾浪的眼睛和箭,一直没有真正离开过他。
他同样很确定,如果先前那刻不是躲到巨树后,而是想直接掠入墓地,那他现在一定已经坠入沟壑中。
被许吾浪的箭射入沟壑中。
或许唐河许家对他的追杀,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