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送客。”季鸿不答,扔下一块东西就转身要走。
小公子低头一看,竟是块抹布:“你——!”
“不识抬举!”旁边家仆先拍了桌子,“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小公子是听下人说,城西一个破落面馆里来了个举世难见的大美人,这才屈尊降贵地跑来看看。美人美是美了,却说话含枪带刺的,还得抬出身份来吓他一吓才管用。他自得地展开折扇,等着季鸿与他斟茶道歉,那扇是花了大价钱从京城珍宝楼买来,象牙作骨、绫绢作面,扇面绣样出自时下最好的御供京绣坊,金丝银线绣得沁雪白梅,背面落一小诗。
季鸿看着那诗,觉得有些眼熟。
“……”不,是非常眼熟。
这小公子年纪虽轻,却自诩fēng_liú倜傥,是倚,端得是男女不忌、荤素通吃,又生得圆脸杏眼,颇令人喜爱,家中有钱善挥霍,在信安县算是属螃蟹的。他见季鸿盯着自己的金丝雪梅扇一直看,便以为季鸿喜欢这个,他素来喜爱美人,更何况是季鸿这样翩然出尘的,这样的美人正是带点刺儿才好呢,当即大手一挥想赏他去。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小公子眉间一苦,转而从腰间扯下一枚乌玉:“这扇是青鸾公子亲笔提诗,我自己还没捂热乎呢,不能赏你。不过这枚乌玉乃是胡番商队带来的,也是好东西,就给你玩儿了!”
手下家仆见自家小公子如此豪爽,将珍贵乌玉赏给了一个面馆伙计,都捂着胸口觉得喘不过气来。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公子撩拨的人多了去了,随手赏出去的珍宝也不计其数,一枚乌玉也不算什么了。
季鸿看也不看那黑漆漆的玉,反而冷笑一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若是能看出它是好东西,还用得着在这破店当伙计?”小公子挑起眉梢,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斜着眼睛去瞄季美人,“美人若是缺银钱,便去城东姜府找我,我定不会亏待了美人的。”
他往常喜欢的不管男女,都是些绵软可人的小黄莺,还没碰过冷韵冰胎的人儿,这样一看,季鸿更是如仙子下凡,孤高清冷惹人心动,顿时觉得把以前那些莺莺燕燕全拿出来,也比不上一个季鸿耐看。
只可惜个子有些高,不过高也有高的好处,花样更多不是?
人还没摸到手,姜秉仁已是想入非非,一双杏眼滴滴乱瞄,在季鸿屁|股上打转。
怕是季公子这辈子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觊觎他的屁|股。
“——少爷,少爷!快走快走,老爷回家了!”
又一个家仆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姜秉仁闻言脸色顿青,嗵得站起来,简直如老鼠见了猫一样了,边慌乱地往外走边追问:“怎么回事,爹不是去府城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边生意出了岔子,所以提前回府了。”
“怎么不早来叫我!”姜秉仁将用来显摆的折扇插在腰间,撩起衣摆就要跑,出了门还不忘回头朝季鸿眨眼,喊道,“记得来姜府找我啊!”
季鸿:…………
姜秉仁走了没多久,穗穗就跑出来,扯了扯他的衣角,又指指后厨。
小丫头不知吃了什么,嘴上一圈都是白|粉,季鸿拿袖子给她擦去,问:“是锦年找我?”
穗穗唔一声,点点头。
厨间已经摆满了各色馅料盆子,还有做好了的糕点,季鸿走进去都不知该从何下脚,但奇异的是厨中并无烤制月团的火炉,只有一锅面汤咕噜咕噜烧着,少年脚边的瓷盆里还有几个五彩斑斓的面团。
少年在其中忙碌着,他心下发软,也就没有将前头事说来烦余锦年。
余锦年见季鸿来了,端起个瓷盘招呼道:“你来啦,快尝尝好不好吃?”
少年这会儿大概是一直在包月团,手上和脸上都沾了不少白|粉,季鸿看了看盘中印着玉兔的小饼,冰雪剔透如玉石一般,衬得少年的手指也圆润可爱,他没有接过来吃,仍是伸嘴过去咬了一口。
对男人这种懒得伸手的作风,余锦年已经习惯了。
糕点入口软糯,透着淡淡的凉意,融化在舌尖上弥漫开一股香甜味道。
季鸿惊奇了一下:“这是……月团?”
余锦年嘴角扬起来,他道:“这叫冰皮月团,如何?”
这小糕点的外皮确实凉润,倒是不负冰皮一名,而且这种凉凉的小糕点,别说是在信安县,就是放眼京城也是没人见过的新鲜玩意。季鸿点点头,没有吝啬地赞美道:“很是新奇,定能大卖。”
一听季鸿这样说,余锦年高兴起来,捡了刚才包好的其他几馅月团,让季鸿都尝尝。季鸿见他在兴头上,不忍拒绝,就一个接一个吃下许多,至“尝”完最后一个味,简直是撑得要横着走了。
除了原色冰皮,余锦年还做了彩色冰皮,都是天然色素,有红曲粉做的红皮、紫薯做的紫皮、茶粉做的绿皮等,这些彩色月团摆在一起,那才叫好看。
只可惜当下没有冰箱,而冰库冰鉴也不是他这种小户用得起的,只能将月团密封在瓷坛里,入院井里降温,深秋井水沁凉,吃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不能久放,最好是当日做了当日便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