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市南部,江南新区。
这里是一片刚刚处于开发阶段的地区,相对于已经建立的其他几个区,这算是一个偏远地带,但因为上面大力发展建设新区,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许多楼盘都在这里开张,机器轰鸣声响彻天际,到处都是一片灰尘。
居住在这种地方得尘肺病的概率很大,但即便如此,那厚重的灰尘之中,依旧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穿梭的工人。
稍微讲究一些的会在外面披一件长衣,再戴上一个口罩遮挡灰尘,但这种打扮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都是直接上场,根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他们顶着一张灰黑的脸,当江风吹起来的时候,遍地的风沙让他们的身形有些模糊,可他们仍然能够精确无误的认准自己要去的地方,也同样能精确无误的做完自己手里的活儿。
一上午的忙碌结束之后,他们来不及去换衣服洗澡,走到江边就着冰冷的江水把手上的灰尘洗掉,沾上洗不掉的水泥砂灰则在砂石上磨几下那粗粝的双手每一个角落都有厚厚的茧子。
叶凝眉跟着我走进工地,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
“啊,好难闻的气味,这是人待的地方吗?”她伸手掩住自己的鼻子,十分厌恶的伸手在面前挥了几下。
我心里一抖,暗暗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穿过灰尘弥漫的工地区域,就是稍微好一点的休息区了,这里靠着长江,工人会用水在地上浇一层,河沙铺在地上很快就能让水渗下去,所以不会黏脚,也不会打湿鞋。
叶凝眉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在细沙上踩了几脚似乎觉得挺好玩的,这才慢慢高兴起来。
“周忍,叔叔到底住在哪里啊?”她说。
我指了指前面用绿色铁皮搭建起来的简易的小屋,说:“就在那里。”
或许是因为本来就很少来看他的,也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看到在那绿皮小屋,我反倒有种亲切的感觉。
只是当我走到绿皮小屋外面时,一颗心就沉了下来。
“算了老周,这事儿你已经尽力了,小雪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不能就这么算了啊老五,小雪才多大年纪,再忍下去可就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一定要再去一趟,他们必须给个说法。”
“对,必须给个说法,不然老子就是死也要扒他一层皮!”
沉闷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一听就知道说话的有我爸,还有两个人应该就是一直和我爸一起上工的袁老五和他儿子袁洪林了。
但真正让我心里有一种不好预感的,是小雪这两个字。
小雪是袁老五的女儿,以前我就认识,现在才十五岁正上初三,长得很好看,以前我们两家经常走动,小雪还跟我屁股后边一口一个小忍哥,嘴甜不说还特别懂事,在村里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
只是她家里和我一样穷的叮当响,亲妈因为受不了这苦就改嫁了,全靠五叔袁老五一个人撑着,就指望她好好上个好大学出人头地。
可听他们这话明显是小雪出事了啊!
我心里一沉,一把就推开门进去:“爸,五叔,林子,小雪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进去的突然,几个人都楞了一下,但随即就遮遮掩掩的,我爸说:“那个小忍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过招呼。”
我说:“我什么时候来不重要,你们刚才说小雪,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我爸低着头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儿肯定是我听错了,五叔也闷着头不说话。
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我抓住五叔的手:“五叔,小雪从小就跟我亲,我们两家的关系你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一句啊。”
五叔叹了口气,伸手在泪光盈盈的眼睛上擦了几下,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五叔自己没用,害的小雪她”
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最终还是林子告诉我了我事情的真相。
村里人穷,所以女儿早嫁这话总是情并不罕见,以前和我一块儿上小学的同学到如今几乎都辍学了,那时候我刚上初三就有以前一起上学的女生生了孩子。
小雪长得好看,村里很多人都在打她的主意这事儿我是知道的,但五叔这个人忠厚老实,却明白道理。
虽然家里穷,可却不像有些当爹的一样只顾自己过得好女儿早嫁早好不用花钱养活,他挣钱供小雪,觉得才有前途,所以一直没答应任何人的说媒。
可偏偏就有些人一直不死心,其中最死皮赖脸胡搅蛮缠的,就是村里支部书记的侄子郝二蛋。
咱村当官的几乎都是姓郝的,其他姓说不上话,曾经郝家人就向县里报过要直接把村名改成郝家村,嚣张至极。
这郝二蛋也就仗着自己当官的几个长辈净干些人人喊打的事情,拦路收保护费也就算了,更恶心的是但凡村里有个好看的姑娘,都会想尽办法去搞事情。
曾经村里去过几个女大学生旅游,这畜生差点没把几个女生给拖回去。后来村里好看的姑娘都嫁了,这狗日的就把眼睛放到了上初中的小雪身上。
五叔当然知道这混蛋的德行,任凭郝家人怎么说都不答应,一心要让小雪。
最后郝二蛋火了,带了一帮子人上门把五叔一条手都打骨折了几个月才好,可五叔还是不答应,结果郝二蛋恼羞成怒,竟然一气之下把小雪强行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