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眼前主子断了气,才将他放了下来,然后解开了朱由检一头黑发,慢慢地覆盖住了他已经有些变形的脸。
他心中满是悲哀。
或许城中任何一个百姓都能够保全尸身,但是他却不行吧。
三十四年前,他是皇五子。
二十二年前,他是信王。
十七年前,他是崇祯。
而现在,他却成了一个或许尸身都无法保全的亡国之君。
悲壮的荡气回肠,执着的让人心痛不已。
王承恩忽然想起了杨清一对他再三的叮咛,忽然之间明白过来,原来只是为了这一幕而已。
他慢慢走到了朱由检方才的位置,也将脖子伸了进去。
据说人死后,就能够见到心爱的人。
他微笑着,闭上了眼。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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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本纪第二十四》庄烈帝二中记载:“十七年三月庚寅,贼至大同。……辛卯,李建泰疏请南迁。壬辰,召廷臣于平台,示建泰疏,曰:“国君死社稷,朕将焉往?”……己亥,李自成至宣府,监视太监杜勋降,巡抚都御史朱之冯等死之。癸卯,唐通、杜之秩降于自成,贼遂入关。甲辰,陷昌平。乙巳,贼犯京师,京营兵溃。丙午,日晡,外城陷。是夕,皇后周氏崩。丁未,昧爽,内城陷。帝崩于万岁山,王承恩从死。……昌平人启田贵妃墓以葬。明亡。是年夏四月,我大清兵破贼于山海关,五月,入京师,以帝体改葬,令臣民为服丧三日,谥曰庄烈愍皇帝,陵曰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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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四月——
“叔叔,叔叔。”一个十余岁大的男孩子拉了拉白袍男子的衣袖,有些茫然地看着白袍男子盯着的方向,不禁问道,“叔叔,你在看什么?”
段寒回过头,微微笑着摸了摸杨轲的脑袋。“我在看山海关的方向。你看,叔叔指的方向,就是山海关。清军就会从这里,挥军南下。那里,也曾经是你父亲镇守的地方。”
杨轲郑重地望着,虽然如今看起来一片太平。但不知为何,在段寒的叙述下,他似乎能看见兵临城下之景。“那么……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所以才自尽的吗?”
段寒看了一眼他有些发红的眼眶,道:“可以这么说。你母亲是追随你父亲而去的,也可以说是殉国。杨轲,你记住,你父母都是刚烈的勇士,你永远都可以因为这个,挺起胸膛来。”
“……杨轲记住了。”杨轲用力地点头,快速地眨眼,好让眼泪不会掉下来。
“为什么叔叔总是不笑了呢?”杨轲忽然问道。
段寒怔了一下,刚想说他并没有一直不笑。可是孩童总是赤子之心,真心的笑容,是最能分辨出来的。于是,他长叹一声,道:“因为能让叔叔笑的人,全都走了。”
他远远地看着山海关的方向,目光幽深。
自去年皇太极去世,清廷的实权就落到了多尔衮手中。他如今,是摄政王了。
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拼命,那个人,也终究是不在了。
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得到一座空城而已。
“走吧。”他牵起杨轲的手,慢慢走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最终隐匿于这偌大的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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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落日。
图书馆楼下不知名的树木似乎已经生长了几百年,苍劲有力的树干微微挡住了窗户,风一吹,树叶几乎都要贴着玻璃,偶尔发出拍打声。余晖便从这难得的缝隙里洒进来,温柔的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有人享受着这即将消失的温暖,有人遮住了眼睛皱着眉头,落日却始终宠辱不惊。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媪,用一双看透世事的沧桑的眼,将世间所有的悲喜都收入眼底,一言不发。
杨清一拿着手中的《明史》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嘿!”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喊声,杨清一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早上的讲课讲的不错啊,令人刮目相看。”
女子嘻嘻笑着,笑容出自真心,光明磊落。
杨清一笑着点了点头,和自己这位同班同学客套了几句,便打开了书。
“帝承神、熹之后,慨然有为。即位之初,沈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惜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在廷则门户纠纷。疆埸则将骄卒惰。兵荒四告,流寇蔓延。遂至溃烂而莫可救,可谓不幸也已。然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劝惕励,殚心治理。临朝浩叹,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益以偾事。乃复信任宦官,布列要地,举措失当,制置乖方。祚讫运移,身罹祸变,岂非气数使然哉。迨至大命有归,妖氛尽扫,而帝得加谥建陵,典礼优厚。是则圣朝盛德,度越千古,亦可以知帝之蒙难而不辱其身,为亡国之义烈矣。”
她笑了笑,尽管看着有些眼疼,可是这些密密麻麻的繁体字,于她而言,早就不是个难题了。
“庄烈之继统也,臣僚之党局已成,草野之物力已耗,国家之法令已坏,边疆之抢攘已甚。庄烈虽锐意更始,治核名实,而人才之贤否,议论之是非,政事之得失,军机之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