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一的口气有些冷,显然是有些生气了。段如是明知道她说的只是气话,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心依然不受控制地荡漾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抬起头,和床上男人疑惑审视的眼光碰了个正着。
也就在这一霎那间,床上男人却疯狂地往里头缩,甚至是撞到了墙壁也不罢休。他的伤口依然发着炎,只是简单做了清理,还没有上药,正是最脆弱的时候。男人的后背死命地和床单摩擦着,深色的床单立马潮湿了一片。
杨清一看了一眼段如是,心中有些大概的猜测,却并没有将真正的疑惑说出口。“现在死心了没有?你不是求我救你?你还想不想要活着了?”
男子只是缩着身子,背对着她,露出可怖的伤疤。鲜血不断滚涌出来,微微发着颤。
杨清一手肘轻轻推了一下段如是,眼皮不眨一下。“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段如是呼出一口浊气,转过身,轻轻地离开了。
他的动作很轻,门只是发出“吱呀”一声响,却依旧让那男人如同惊弓之鸟,反应剧烈地打了个颤。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渊源?
让这个男人这么大的反应……明明片刻以前还要死要活的……
她心中软了一下,嘴上却更硬:“听到了就给我应声。”她顿了顿,又道:“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救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这样的人。我救你,不是因为你的过去。早上那会的怨毒全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过往,我也不关心。但是如果你连自己的过往都无法直视,还谈什么重生,谈什么活着?”
杨清一的一席话让男子的肩膀依然微微颤抖着,却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她却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一个下午,之前打你的那几个人,也告诉你了吧?我是金陵段庄的夫人白敛,我的夫君是段庄主。可我刚才瞧着,你似乎认识如是的那张脸,那么也就知道,他就是段寒,不是什么金陵段庄主。既如此,那么也应该不难猜出我是谁吧?”
“我花了这么多银子救下你,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喜欢签什么卖身契,我并不认为一点银子就能买下一个独立的人的人格。可是有一点,你不能背叛我。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杨清一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男子的答复,似乎非要一个答案才肯罢休。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嗓子里艰难地发出一个失了他全部音色的一个“好”字,却依然没有转过身来。
杨清一也不恼,相反地似乎很是满意,嘴角微微上扬,道:“那我也算是见证你重生的人了。以后你的去留,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只是今天,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便做主给你起个新的名字,也算是换个新的身份了。如何?”
等了一会,男人并没有应答。
杨清一只当他是默认,便又开了口:“是我救下的你,也算是我和你的缘分,那么你便跟我姓吧。……姓杨,单名一个‘煦’。就叫杨煦,表字以后再说。先这么叫着,也方便一些。”
杨清一自己说着,似乎对这个名字满意极了。“伤夷受煦’,‘煦而为阳春’。从火昫声,是为温暖之意。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整个人都是黑色的。可是不管如何,我希望你未来长在阳光里。”
“……杨……煦……?”他终于颤抖着回过了身,又似乎拉扯到了伤口,鲜血冒的更多,可是他却没有喊一声疼。“……我……?”
杨清一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流了这么多血?我去喊大夫们进来,你好好配合。有什么要说的,都等上了药再说。你要是失血过多死了,那我不是亏大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地大步要走出去。杨煦看着女子匆忙的身影,心里涌出一股子说不出的酸意。他没有看错,刚刚的就是段寒段公子。那么这位,就是信王府……哦不,现在是皇上了。以前府里的天女姑娘?
杨煦。……杨……煦。
原来她叫杨清一,不是白敛。
即使是刚才说着那么温情的话,可是她的口气却依旧很冷。可也就像早上他见到她的第一眼那样,虽然她看起来很冷,可绝非是个心口一致的人。她毫不避讳死亡,说话也一点顾忌也没有。也一直把钱挂在嘴边,仿佛是多么精明的一个生意人,绝不容许自己亏了本。
“……等等……”他艰难地开口,想要喊住她。她也的确如他所愿,顿住了脚步。“……杨……清一……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嗓子很疼很疼,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干涩而疼痛,可是他想要把这句话讲完。“你……觉得……什么最痛?”
“男人品……尝过……男人的……滋味……”他轻轻笑了笑,“家仇国恨……又算……得了什么?”
她沉默了一瞬,没有开口,继续走了出去喊了大夫,大夫们很快便一个个拿着药材进来,整个屋子一瞬间置于岁月之外,沉默地发泄着。
杨清一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不意外地看见段如是已经坐在里头,看样子是等了一会了。
“你来了。”她沉着声,只是将门关了起来,沉默地坐在了一边。
“……怎么了?这个样子?”段如是问道,“发生什么了?他不肯配合?”
杨清一摇了摇头,“没有,现在大夫已经去治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她垂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