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雨停了。
人多了。
唐临风站在积水仍未退去的街头,看着脚下的尸体,久久不语。
四周围满了人群,他们看着那具尸体,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热闹不已。
但唐临风什么都没有听到,别的也都没有看到,他的眼里只有脚下这具尸体,眼里是凝聚在黑暗中的愤怒。
风鸣安被杀了。他的脖子上紧紧箍着一圈拇指粗的绳子,绳子至少勒进他的脖子一寸以上,将他的脖子勒得青肿发紫,还现出一道深深血痕,他的面容扭曲、狰狞,眼睛瞪得大大的,凝固着临死前的恐惧、绝望、不甘、愤怒,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舌头吐在外面,死状十分可怕。
尸体的头发、衣服都湿透了,凌乱了,上面有水有污泥,衣服、鞋子破损严重,尸体的身体上还有明显的刀伤和划伤,有些部分甚至都被砍得、磨得露出了骨头,地面及四周没有血迹,很显然,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风鸣安是被人拖到这里弃尸的,也许被拖走的时候他还没有断气。
他在死亡之前一定经受了极大的折磨。
换了其他认识风鸣安的人见到这具尸体,一定认不出来这是风鸣安,但唐临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有悲伤,只有满满的愤怒。
他找风鸣安找了整整半夜,明知风鸣安就在这一带,他却怎么都找不到,找到时人已经曝尸街头,也就是说,对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风鸣安,还故意曝尸街头——这是对他的羞辱与挑衅!
他是什么人?当朝嫡长公主的驸马,泽国最年轻有为的大将军,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对方却如此羞耻他,他的尊严、面子往哪里搁?
“将军,”一名亲信挤开人群,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们将乌家宅子搜了个底朝天,也问遍了东一里,都不见乌家人的踪影,也找不到那个吴大夫,我们只在乌家发现一行写在墙壁上的血字。”
唐临风一动不动,淡淡道:“写的什么?”
亲信迟疑了片刻后,低低的道:“唐临风,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小的擅自将那行字抹去了,还请将军降罪。”
唐临风眼珠子动了动,抬起头来,笑了一笑:“不,你做得很好。”
他的脸色很平静,目光却透着阴森,像隆冬午夜的阴冷一般彻骨。
亲信打了一个寒颤,低下头来,不敢正视自己的头头。
“立刻将尸体带走。”唐临风转头看向风鸣安昨晚带过来的一名暗卫,然后扫视四周的看客,“各位,死者乃是我帐下的一名密探,因为身份暴露而被倭寇安插在军中的奸细追杀,我救援失败,心里难平,来日必定为他报仇,还请各位即刻离开,切勿影响交通,也请各位莫要再谈论此事。”
“原来如此,唉,可怜了这人死得这么惨……”百姓们早就认出他的身份了,也不敢多问和继续围观,纷纷散去。
唐临风没有再看风鸣安一眼,大步走开,翻身上马,离开。
他去了风鸣安的藏身之处。
既然风鸣安已经死了,风鸣安的藏身之处便不再是秘密,他需要做些善后。
近处的酒楼二楼上,女扮男装、乔装成中年斯文男子的凤衔珠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盯着人群聚集之地,眉头微蹙。
风鸣安死了?
谁杀的?
她并不是凶手。昨天晚上,她潜进巷子深处后就翻墙躲进一户人家的小院子,趴在墙头上观察着外头,她看到唐临风的追兵从巷子中一路寻过去,而后她悄悄跟在这些追兵后面,希望通过这些追兵找到风鸣安。
这些追兵一直在这一带转悠,甚至还闯进凶宅四处搜寻,但他们一直没有发现风鸣安,她便也没有发现风鸣安的踪影。
在这个过程中,她在雨停后重新做了乔装,打扮成一名中年男子。
就这样,他们找到天色泛白时,浅海街的街中心突然传来惊恐凄厉的尖叫声,说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她跟着唐临风等人冲过去一看究竟,就发现尸体居然是风鸣安。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风鸣安是怎么死的。
“可惜了……”她喃喃,“没能亲自杀死风鸣安,不过,没让风鸣安逃走真是太好了……”
楼下,风鸣安的尸体被几个人抬到马车上,运走了。
凤衔珠没有跟上去。
她其实很想跟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别的什么收获,毕竟唐临风也是她的仇人,但她若是跟去的话说不定会中了唐临风的圈套,所以,她忍住了。
唐临风骑马的速度要快于运尸的速度,但他并不急着赶回去,而是先去一家不错的酒楼用饭,慢慢的吃,吃饱了才慢慢逛回去。
如他所料,他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只是这哭声已经很低了,断断续续的,显然母亲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
没有力气就好,要不然他就得耐着性子听,浪费他的时间。
“少爷来了。”他一推门,负责照顾风夫人的嬷嬷就提醒风夫人。
“堂儿你来了!”风夫人猛然抬头,颤巍巍的走上去,抓住唐临风的手臂道,“你父亲他、他死了,呜……”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寻找父亲,侍卫们都跟你说了吧?”唐临风露出悲伤的表情,“我是来看你,顺便收拾一下父亲的东西,然后就要去寻找凶手了,没有多少时间待在这里。”
“你、你刚来就急着走么?”风夫人抓着他,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