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被耶律引岳坑杀了?”楚清和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儿,顾振棠年少时曾和楚凌云与定国大长公主一同镇守凉朔关且被封为宣威将军,由此可见其军功赫赫。且其尤擅防守,曾独率一千镇朔军与北燕于乐浪镇中巷战三日三夜。后虽调回玉京作禁军统领,但也决计不是会轻易中计之人。现下两国战事刚歇,双方都不愿再交战,那顾振棠又为何会死于耶律引岳手下?
楚麟城站在萧锦棠身侧,见楚清和无意失言,不由得侧目看向她欲提醒之,却不想眼神一瞥瞧见萧锦棠的手正死死的抓着乌木的椅子。少年的身量还有些瘦弱,整个人像是被御案和龙椅所禁锢。他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听得臣下战死不由得有些颤抖,好在兰卿睿和穆钰看不见他的动作,他唯有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抓至手背青筋暴出才可缓解一二。
萧锦棠清楚的明白,顾振棠之死意味着北燕还在觊觎东周,此为外忧。但更为棘手的是内患,顾振棠是定国大长公主的门生亦是楚凌云的同僚,他这死法说是战死,可中计被坑杀就是打了以楚氏一族为首的武官的脸。穆钰进宫一来是报军情,而来怕是想参一本楚凌云放纵部下督管不力。顾振棠一死加之北燕虎视眈眈,首要之急就是谁去顶顾振棠的位置镇守凉朔关。若是穆钰换上自己的人,那楚氏就再不是镇守边境的第一世家,只要能安插进一人,都足矣动摇楚氏在边境乃至在百姓心中的根基。
可现下兰穆已结盟,自己并无实权,若是兰卿睿帮衬着穆钰,那自己能如何?萧锦棠心中焦急却不得发泄,焦虑之时却觉腕上传来炽热之感。抬眸一瞥,原是楚麟城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萧锦棠忽的感到莫名的松了口气,像是压在心上的大石被挪走了一般。楚麟城掌心炽热,他无声的告诉萧锦棠,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后,还有他。
一直以来积在萧锦棠心底的寒意似被驱散不少。他抬眸看向楚麟城,却见少年将军朗声问道:“穆侯爷,末将有一事不明——”
穆钰听得楚麟城提问丝毫不慌,他抬头见楚麟城眸光冷然隐有威迫之感,却是垂首抱拳不疾不徐道:“楚统领,若是想问顾将军战亡的消息为何由本侯所知就罢了。今晨本侯例查巡防营时便见着镇朔军的探子快马进城前往镇国公府,城门前恰巧碰上了本侯。本侯心忧军情便截下密报直奔御书房请陛下圣裁。瞧这时候,镇国公也该来了。”
楚清和听得面色一僵,难道这仅仅只是一场巧合?顾振棠被坑杀一事本就疑点重重,此时穆钰将自己脱的一干二净,这其中他们所不知的内情到底有多少?楚麟城没想到穆钰会先发制人,他定了定神,见穆钰低垂眉目一副事不关己坐看楚氏自乱的神情,心下转念道:“侯爷误会了,末将在意的是,既然耶律引岳是以和谈之名坑杀顾将军,那顾将军为何不将和谈一事上奏朝廷?和谈此等大事竟擅作主张,朝廷一无所知,这是为何?且囚月沼泽位于凉朔关以北七十里地,三面平原唯东西面有丘陵,如此易于埋伏之地,为何会在此和谈?顾将军和谈之时所带多少人马,为何会全军覆没被耶律引岳坑杀?现下北燕元气大伤,能将顾将军无声无息的坑杀必定需要大量人马作伏。北燕集结军队必要时间,那为何镇朔军一点消息都没有?”
萧锦棠心知楚麟城是以退为进,若是让穆钰说出这话,往小了说是楚凌云一派的军官目无大局楚凌云督促无方,往大了说,给顾振棠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都行。与其等着穆钰拿着楚氏的把柄作文章,倒不如自己先挑明了。
穆钰听得楚麟城连珠炮似的发问并未着急,他瞧了眼肃拜于地的兰卿睿,冷哼一声,讥诮道:“国危之时,连太师都跪下请命,倒是统领站着还咄咄逼人?”
楚麟城心知穆钰是想转移话题,正欲开口之际却听得穆钰冷笑道:“这凉朔关的事,若是统领不知那本侯更是不知了,好似这顾将军中计是本侯的意思似的。且统领这问题也问的好生奇怪,句句都要本侯解释顾将军的死因。若是本侯能未卜先知,顾将军又会被耶律引岳坑杀?且本侯所属的龙图卫驻守临阳城,离着凉朔关有足足十州进千余里地。况且凉朔关的军务不是一向由镇国公负责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怪到本侯头上来了?若问详情,统领还不如问从镇朔关回来的斥候。”
穆钰说着还斜睨了一眼楚麟城,见楚麟城被自己三言两语堵的哑口无言,穆钰心道这楚家小子到底还是个愣头青,还想借机先发制人让楚氏脱身,只可惜兵行险招必有后手,楚家小子倒是激动的将自己底牌抖干净了,怕不是当日在宣政殿上在兰卿睿手上栽的跟头还没让之长了记性。
楚麟城咬紧了牙,正欲开口反驳,话未出口却听得外面值守的内监一声高呼:“镇国公快马急见陛下!”
萧锦棠一面垂下眼略略扫过阶陛下的穆钰和兰卿睿一面伸手握了握楚麟城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自乱阵脚。兰卿睿跪在阶下倒是没注意到萧锦棠私下的动作,他心下亦是复杂,若在此事同穆钰联合打压楚氏必定会动摇其在朝根基,但换念一想,若楚氏逐渐丧失凉朔军权,那代替之人必定是穆钰。穆钰的龙图卫已掌握镇守玉京咽喉临阳城,若是再掌军凉朔,那大周岂非不都落入穆钰手中?
兰卿睿不敢再想,军权是皇权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