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没想到这条隐蔽宫道直通御花园,抬眼一扫,饶岸垂杨凌波轻摆,风烟袅袅衬着末梢柳絮飞花轻舞如雪。
楚麟城早和福禄在此等着楚清和了,见她随着宫人过来,楚麟城忙迎上去,一面却不忘对福禄笑道:“真是有劳福公公替小妹安排了。”
“少帅这说的是哪里话?郡主千金之身,做奴的怎不可能放在心上呢?”福禄一边应着一边躬了躬身,见了楚清和,忙欲躬身揖礼:“老奴见过麟懿郡主,给郡主请安了。”
“福公公这是哪里话,还请免礼。”楚清和忙上前虚扶了一把,可手一伸出她便后了悔,福禄可是侍奉过三朝帝王的内臣,可谓是帝王的心腹,昨夜母亲千叮万嘱在宫里可要笼络好这位老人,可自己因即将进宫而心不在焉便忘了母亲说了什么。
母亲说了什么?是打赏?还是道谢?还是如何?
楚清和思绪飞转,想回想起年前同母亲一同进宫时母亲是如何做的。可自己来时见宫中松林上的雾凇浩荡,映着难得的晴光可称是熠然迷离。自己心里挂念着那雾凇奇景,见过先帝便溜出去了,哪里还记得母亲是如何办事的?
楚麟城见妹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知是这个妹妹又没好好听母亲的话。他正欲上前解围,却见福禄双手握住了楚清和的手笑的慈和:“郡主真是折煞老奴了,只是到了圣上跟前,还得委屈郡主克制自己三分呐。”
福禄这话说的直白,直把楚清和说的面飞红霞。若要换了其他奴才对堂堂麟懿郡主指手画脚,这铁定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可这话从福禄口中说出,便是成了忠告。
她和楚麟城的岁数加起来还没这位老太监的一半多,福禄自幼便在这深宫中摸爬滚打,吃过的盐比她和楚麟城一块加起来吃过的饭都多。楚清和闻言正欲道谢,却见福禄忽的压低了声,用力握了握楚清和的手,肃容道:“陛下除了明仪公主殿下便再无其他亲人了。郡主,您是陛下的表姐,且不说镇国公一族世代忠烈,便是这点,您和少帅就是陛下的内家人。还望老奴看不见的地方,请您和少帅好好护着陛下。”
楚清和闻言一愣,还未来的及反应便见着福禄松开了手。似刚刚的一派肃容不过是楚清和花了眼。老人的臂弯里拢着一段麈尾,一派谦恭慈和:“陛下正于御书房上早课,这时候过去,恰好赶上陛下下课。”
楚清和抿了抿唇,心下莫名的有些慌乱。她先前只是以为陛下手中无权,可再就是再落魄,他也是一国之君。可没想成现在竟是一个太监来央求自己去保护他。
这宫中环境究竟是怎样残酷?楚清和迅速和楚麟城交换了一个眼神,见楚麟城亦神色凝重,楚清和也不再多言,兄妹二人随着福禄向御书房走去。
照理说,皇帝下朝之后一般是独自批阅奏折至午膳时分。若是勤恳些的皇帝,午膳过后便罢了午休开午朝听经筵。但因萧锦棠早年一直不得宠,只在国子监发了蒙之后便随着诸位贵族之子一同上课。而这些所谓的贵族之子,不过是玉京之中的纨绔,圣人之言权当狗屁,课上打盹嬉笑,气的授课的学士们吹胡子瞪眼。在这种环境之下,萧锦棠又哪里受过太师亲讲亲传的帝王之学?
如今萧锦棠初登为帝,需学之事甚多,以至下了早朝之后便去上书房听太傅兰卿睿授课。
如福禄所言,楚麟城兄妹到的时候兰卿睿正好授完课。福禄忙进去通报新任的禁军统领和御前女侍已獾群蚨嗍薄@记漕L得福禄通传,心中不由得暗自嗤笑一声。
楚氏兄妹这一进宫便是完全拿捏在自己和太后手中,就算楚凌云心有不甘,难不成他还能不顾他这一对儿女?就算他舍得,那玉泉大长公主怎舍得?
兰卿睿思至此处,心中仿若春风过境。被楚凌云压制了几十年,终于一朝翻身扬眉吐气,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你楚凌云今日还得看我兰卿睿的脸色。
兰卿睿见福禄叩首于御书房之外,心下得意之际面上却不忘一派谦恭:“陛下,既然统领和郡主…不,是御前女侍来了,还请立刻宣见,以表陛下怜才之心。”
坐于书案之后的萧锦棠幽幽抬眸看向兰卿睿,见他于阶前俯首揖礼,忽的笑道:“还是太师思虑周全,那便依太师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