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宗门为重。
这五个字,束缚了青阳子一生。
在他还是张九霄的时候,因着年轻气盛,或者说艺高人胆大,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但作为青阳门已经内定了的下一任掌门人,他的一举一动终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
哪怕他昔年行事再如何不羁放纵,依旧离不开那五个字——以宗门为重。
这五个字,在青阳子才刚开始展现修行天赋之时,那些个宗门长辈便一次次在他面前提起,恨不得他将这五个字奉为言行圭臬,哪怕有那么一时半刻忘了这句话,都不行。
哪怕是青阳子这般修为通天之辈,亦常常被这五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因为这五个字对他而言意义非同一般,一如心上枷锁。
他不是没有想过卸下这副枷锁,也确确实实这样做了,只是当年那唯一的一次固执己见,便让他、让青阳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那之后,这副枷锁便更深更沉了。
从那之后,青阳子哪怕是走一步路、做一次呼吸,都要以宗门为重。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舍弃自己的梦想,甘愿自囚于这方天地樊笼。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放弃掌门之位,放弃自己的真名,以青阳子为号,游历人间。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领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将其中的第一式剑诀交给了钟鼎。
因为以宗门为重……
艾玲想到了很多,想着想着便流了泪。
旁人或许不觉,可是她一直关注着青阳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青阳子心中的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看到青阳子为这个门派所付出的,远远比他人想像中的要来得多得多。
过往的足迹,尽皆可循,远的不说,单说青阳子为青阳门带回来的顾辰与许慕姗这两人,任何门派只要得其一,都会迎来中兴。
如今许慕姗拜入了艾玲门下,自然也可以说是青阳门弟子了,顾辰更是不凡,可惜的是青阳门这座庙终究还是太小了,容不下那个少年。
只是,这能怪谁?
这些问题,明明都可以找到答案,明明都可以辩明是非对错,只是对于此时的钟鼎以及其他人来说,似乎都不重要。
青阳子看着一众同门,露出淡淡笑意。
过往云烟,付诸一笑。
艾玲却是越想越是觉不忿,冷声道:“掌门对师兄说‘以宗门为重’,不觉可笑吗?这么多年来,难道师兄做的还不够多?”
魏得道与周不同目光复杂,微弯脖颈,没有出声。
在场许多三代弟子却是心头犯疑,他们盯着青阳子,搜索着脑海之中有关此人的记忆。
他们对此人印象深刻,只是记忆却没有那么多,只知道青阳子是三代弟子中一个常年闭关的天骄,领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一举成名,之后离开宗门游历人间,但关于此人为宗门做了什么,却无一人知道。
当然,这只是因为如今的青阳子与当年的张九霄判若两人,两者形貌相去甚远,若非那些知根知底之人,根本不会知道当年的那件事,更不会知道当年的那个张九霄到底去了哪里。
“师兄为宗门所做的,我自然都知道,只是他做得再多,发生了的事情依然没有办法挽回,依然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当初就是因为他,所以师长们才会……”
“住口!!”
艾玲的脸色变了,暴喝而出。
不止她的脸色变了,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也为之一变,惊疑不定地看着钟鼎,心想难道掌门真的要将那件事捅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青阳子凝视钟鼎,神情平静,艾玲等人担心的事情,他反而一点儿都不在意。
钟鼎也没有往下说,点到即止地收了口,只留下一群惊疑困惑的同门,却无一人问询。
青阳子能够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种种困惑、惊疑与好奇,在他身上徘徊不去,这其中,亦有顾辰的。
青阳子看向顾辰,笑道:“当年我也没能走到这个位置。”
顾辰看看左右天石,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我能走到这个位置。”
正是对自己的经脉问题存在疑惑,所以顾辰才没有在一开始便让青阳子前来,他不想让青阳子失望。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就像眼前的场景,青阳子的处境好像颇为两难。
顾辰道:“实在不行的话……”
青阳子摇摇头,道:“我是欠宗门的,不过跟你无关,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是我青阳子的义子,天塌下来我也能护你周全。”
这番话,青阳子说得理所当然,更是全无掩饰,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听到,更是让钟鼎的神色变了变。
艾玲闻言,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喜悦。
她不想青阳子一直被过去的事情束缚,她怀念着那个叱咤风云的张九霄,而不是如今这个沉寂如死水的青阳子。
青阳子对钟鼎道:“如果你觉得我欠宗门的永远还不完,只管来找我便是,但是,我是我,顾辰是顾辰,这是底线,这一次悟石机会是他应得的,所得也只归他个人所有,这是我们一开始便说好的,青阳门家大业大,就算起了贪念,吃相总不好太过难看,我的意思,够明白了吧?”
如果能不明白?
青阳子已经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直白得甚至有些难听,怎么还可能不明白?
钟鼎看着青阳子,没有说话。
青阳子对顾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