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的目光晦深莫明,难见真意。
艾玲冷笑道:“你应该要庆幸,师兄他现在的心还在宗门之上,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会事事皆如你愿,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的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师兄时,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事情。”
钟鼎摇头,并未说自己是不是会后悔,而是十分笃定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艾玲的眸子为之一深,不再说话了,似也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略有哀叹。
钟鼎亦不再多言,与其他人转而看向主峰之巅。
那名登巅的少年,此时就站在两块天石的中间。
只见他一只右脚缓缓抬起,却迟迟不见放下。
此时那少年,万众瞩目,就如同之前的许慕姗,一样在此悟石,一样光芒万丈。
顾辰一脚抬起,尚未放下。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因为他悟石而引发的动静,峰外有许多人起了冲突,他现在一心一意只在抬起的右脚上。
在路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依然抬起一脚,随着这一脚抬高,却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
因为既已登巅,自然便无处可去了。
顾辰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登山到顶的冒险者,站在悬崖边上,任凭山风呼啸。
此时已经登巅,再不见更高处,已经是无处可去,可是他的心却并未就此满足,四处寻找,想着哪里再有路来,还想继续往上。
他想要更高,而这里显然不够高。
于是顾辰将心一横,想着这一脚无论如何都要迈出去,哪怕只有半步也好,都要比现在的位置更高出一些,哪怕下一刻他便会因此而坠落万丈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顾辰突然觉得,这个就是自己此时此刻想要的了。
于是他这一脚迈了出去,落了下来。
一脚落下,却并未脚踏实地。
顾辰一阵剧烈摇晃,只觉一脚踩空,随着身形不稳,整个人便往下坠去。
他只觉自己正在下坠,之前一步一步走到至高处,此时却一落千丈,之前的每一步路尽皆白费,付诸流水。
在这下坠过程中,顾辰找到一丝平衡,勉强维持,让自己在这下坠之中也不至慌乱失措,却很快发现,他的下坠之势始终未止,好像脚下是一片无底深渊,任他如何坠落,也不见底。
“上不登巅,下不触底。”
在这下坠的过程中,顾辰只觉周围尽是天石的律动,将他包覆起来,令得他的呼吸、心跳、血流以及经脉之中的元力流动,都与天石的律动保持一致,也是在这过程中,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天石的律动中,天石因那律动因而产生的道纹更是仿佛属于他自身的道纹一般,不断地缠绕、交织,水乳交融下,有一种感觉愈发变得玄妙起来。
那一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觉得他既属于这方天地,却又不属于这方天地,是他在看着此方天地,却偏偏仿佛在看着自己,他自身便是这方天地了。
顾辰抬头,苍穹如华盖,广阔无边,远远只见一轮白日。
顾辰低头,尽是暗淡无光,有如深邃之渊,幽幽处却有一轮黑色弯月。
上与下、天与地、日与月、黑与白、光与暗,浩如云烟,自分两极。
顾辰突有所悟,目渐清明。
既然头顶尚有青天,自然未曾登巅,脚下尚有深渊,肯定未坠深底,那他现在,在哪里?
顾辰深吸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沉下丹田,只觉下坠之感慢慢淡去,下落的速度渐渐减缓。
“吾身临天地,逍遥自得意。”
只是在顾辰呢喃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响彻心神。
“顺天存,逆天笑。”
顾辰抬头,苍穹之上,那白日光芒更盛,他于这方天地间,上下由心。
“谁人漫步云霄?”
顾辰又低头,只觉无尽深渊中,那轮黑月在深不见底处,更加深邃,但不管那里再如何暗无天日,那黑月依然是那样清晰,比黑暗更加黑暗。
顾辰像是自问自答般。
“此方天地独我,日月入我胸怀。”
顾辰突然觉得,所谓的大道登巅,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大道自在脚下,大道自也无边,上下无有别,天地未有分,日月两相合,黑白永相对,光暗总相轮。
这方天地间,有莽莽之音。
“道无,是为太极,自分两仪。”
这方天地有无穷道纹演化,而且愈演愈烈。
顾辰便在这风口浪尖,任道纹汹涌而至,将他吞没。
那些正在天石百步范围之内悟石者,突然控制不住身形,接连后退,只觉天石道纹在突然之间加速演化,变得复杂起来,汹涌不止,有如海浪高高抬起,直冲下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只能被逼退。
人人如此,无一例外,一步接一步,直到退出天石律动的百步范围。
那一瞬间,各人皆从那一方小小天地里脱离出来,在短暂茫然之下,见到众多同门就在身边,大觉若梦。
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但也仅限于在那百步范围之内,不过,哪怕他们此时退了出去,仍能感觉到天石发出的律动。
那种律动竟然已经漫延到天石之外!
哪怕他们已经被逼退出去,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得到。
陈鹰与李大庆面面相觑,一阵茫然,却又按捺不住心头的惊喜,他们竟然再一次感觉到天石的律动。
那种道纹交织的玄妙感再次临身,一番感悟再度袭来,远比之前还要来得更加清晰明白。
不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