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东泰在母亲家做好饭,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程芊颖打来电话:“小玉,你快来,小旭已经不行了。”
我的手一抖,筷子从手中掉了下来。我对母亲说:“妈,你们吃吧,我要去程芊颖那一趟。”
东泰担心的看着我:“要我一块去么?”
我摇了摇头:“你带燕子吧。妈这两天心情不大好,吃完后你帮妈收拾一下。”
东泰点点头:“那好吧。”
走出小区,我打了一辆出租,直奔程芊颖的老家——堰东镇。
下了出租车,我来到程芊颖家门口,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我打程芊颖的电话,程芊颖哭着说:“他们不让他进家,说是少亡鬼!”
我一惊:“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在工厂的厂房里。”程芊颖抽泣着说。
天哪,我暗暗吃惊,好在出租车没有走,我立刻上了出租车来到工厂。
工厂离村大约十里地,坐落在一望无际的玉米地边上,占地大约五六亩,是用来加工轮船配件的。
我走进程芊颖的办公室。只见办公室里正冲着门放着一张用藤条翻着的单人床,耿晓旭躺在那里。门口一群人站着,叽叽喳喳在商量着什么。
程芊颖见到我,一把把我拉进房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
我望着只有溜溜一口气的耿晓旭,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那是一张真正的死人脸,脸上只剩下皮包骨头,浅灰色的面容,眼窝深陷,颧骨高高耸起,我想起生物课上看到的人骨头,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程芊颖哭着说:“小旭,你这个死东西,你为什么这几天不让我进去?你为何这么绝情?难道我对你不够好么?”
我去拉程芊颖,防止她的脸扑到耿晓旭的脸上。据说人死前这口气阴气太重,会让活人生病的。
奇迹发生了。只见耿晓旭突然睁大眼睛,猛然拉着程芊颖的手,嘴里喃喃着:“对不起”
程芊颖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浅灰色的脸上。耿晓旭突然闭上眼,嘴巴歪斜,面目狰狞,五官像是凑在了一起,四肢也一个劲的往中间缩。他在和生命做最后的斗争啊。程芊颖吓得浑身发抖,丢掉耿晓旭的双手,哇声大哭。
耿晓旭就这样走了!
程芊颖惨叫一声扑倒在耿晓旭的身上。众人七手八脚拉开程程芊颖,用尽吃奶的劲才把耿晓旭的身子拉直。
衣服是早已换好的,藏青色的衣裤,藏青色的瓜皮帽,戴在那张土黄色的脸上,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程芊颖突然发疯,她坐在床跟前,双手拍着自己的腿,边哭边骂:“你们这群狠心的,你们看到小旭了么?他最后说对不起!他最后是明白了你们的歹毒用心啊!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到死都感到对不起我!”
她的公婆一脸平静。他们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对失去这个儿子早已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当结局来临,他们并不显得悲哀。
她婆婆走过来,拉起程芊颖:“程芊颖,你不能闹。小旭的魂还没走呢,你不能让他的魂走不了啊。他的魂走不了,就没法去投胎啊!我们哪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程芊颖说:“那小旭为何说对不起?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小旭的姐姐也来拉程芊颖:“程芊颖,你别胡思乱想了,小旭临走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让我们照顾你们娘三,照顾你到老,照顾小云和小露到出嫁!”
程芊颖冷笑了一声:“是么?那小旭跟你们立遗嘱了么?”
小旭的爸爸正低头跟管事的说着什么,突然他提高了嗓门,很生气的样子:“白布你不能用他们的,你自己去商店批发,一匹能省十五块钱呢!”
程芊颖拽着我的手说:“你听听,你听听这个铁公鸡!他的儿子刚刚咽气,他竟然跟人讨价还价去了!你说这一家人还叫人么!”
铁公鸡听见了这句话,立刻呵斥道:“讨价还价怎么了?小旭走了,难道你让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他走么?”
程芊颖说:“你当然舍不得了!你舍不得你手中的每一分钱,你得攥住钱,钱不死,你也不能死!”
铁公鸡气得哆哆嗦嗦:“你这孩子!小旭尸骨未寒,你就口出恶言,你!”
我见程芊颖非常激动,就拉起她说:“你平静些,平静些,还要处理后事呢!走,到外面去!”
程芊颖跟着我来到院子里,抱着我的头像牛一样长嚎!哭得惊天动地!眼泪把我胸前都打湿了,这个悲哀的女人,她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颤抖,像筛糠一样!她无尽的悲伤只有通过这种歇斯底里的哭泣才能发泄出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我心疼的搂着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任由我的眼泪和着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滴。
第二天一大早,耿晓旭便被送往火葬场,在一缕青烟中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在把耿晓旭的尸体推往火化炉的那一瞬间,程程芊颖简直像疯掉了一样,她歇斯底里的扒着玻璃隔离墙,伸开双臂,想要阻止传送带的工作,她歇斯底里地跺着脚,嘴里的话就像从嘶哑的声带中一个个挤出来的,让人听了撕心裂肺。“小旭,小旭,你个狠心的,你回来啊,你回来!”程芊颖嘴角泛着白沫,眼睛红的仿佛一使劲就有血滴落下来。小旭的姐姐和我赶紧上前拉住她,把她搀到人少的墙边。她瘫坐在地上,在我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