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 屋檐下铁马摇晃,光影拉出滔天的繁华, 众人却如置冰窖之中。
宴会散场之后, 皇后带着清和公主先行起驾回宫,贵妃有孕在身, 随后也离去,诸王唯恐被迁怒,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短短片刻,殿中便只剩下皇帝和太子, 还有一干侍从。
皇帝作势要起身, 姜玘忙走到他身边,搀着他起来, 皇帝转头严厉地看着他,意味不明道:“太子为何不走?”
姜玘低声答道:“臣担心陛下。”
皇帝冷笑:“朕身体还好得很,这太子之位,还得委屈你多坐几年。”
姜玘面色一变, 无奈搀着皇帝,只能低头惶恐道:“臣不敢。”
皇帝又讽刺他道:“朝中人人说太子锋芒颇胜, 怎么到了朕这里, 就只会伏低做小了?”
姜玘道:“在陛下这里,臣不但是臣, 更是子。”
皇帝不再说话, 太子搀着皇帝, 由内侍提灯开道,侍卫护驾,一路行至皇帝寝宫,皇帝忽然又道:“当年你的那些兄弟中,属你最亲近老四。”
姜玘垂下眼,语焉不详道:“四哥死后数月,臣日日难眠,念及四哥当初待臣的好,只觉得生在皇家,多数难成全兄弟之情。”
皇帝笑了笑,“是吗?”也不等姜玘回答,向曹公公招了招手,曹公公忙上前从太子手中接过皇帝的手臂,扶着皇帝上阶。
姜玘站在原地,眼神陡然变得狠戾,转身朝东宫走去。
路过御花园,和素上前禀报道:“殿下,属下发现长夷姑娘时,她已晕了过去。”
姜玘脚步一顿,冷淡道:“又晕了?”
和素也觉得无奈,道:“这次好像不是因为头疼,姑娘手臂额头有几处淤青,像是被人打的。”
姜玘薄唇一抿,脚步快了些。
姜玘回到东宫,径直去偏殿看长夷,宫女已给她换了身衣裳,她伏在床上,枕着手臂出神,听闻动静忙跪坐起来,转头去看。
姜玘快步走过去,一手搭上她的肩,“怎么了?”
长夷:“嘶——”
姜玘忙收回手。
长夷怕他误以为自己受了什么重伤,咬牙解释道:“我撞见了一个疯婆娘。”
“嗯?”
长夷耷拉了脑袋,“我被不认识的人揍了一顿。”
姜玘:“……”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问身边人道:“给她上药没有?”
长夷抢先回答:“没有,我疼。”
她的“疼”字可说得委委屈屈,伸出手拉了拉姜玘的衣摆,然后又挪到他的手,直把他拉得坐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蹭到他肩边,还有些未消的恼意。姜玘拉开她的衣带,低声诱哄道:“给我看看。”
柔软的xiè_yī滑下雪肩,她乖乖地没有动,任凭他好好地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姜玘贴近她的身子,拿出药膏给她涂抹,她被冰凉的药膏刺得一个激灵,又低头抵着他的胸膛,小声道:“我受过更重的伤,再疼也和兄弟们一样,随便包扎一下,过几天结了痂就好了,我从未觉得有什么。可是到了你这里,就特别……娘们兮兮的。”
姜玘的语气很温柔,“你现在有我。”
长夷忽然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喉结。
她没有用力,贝齿磨得他约莫有些痒,他动作彻底滞住,她伸出舌尖,撩拨似地顺着往上,又舔了舔他的嘴角,隐约还尝到一丝酒味,姜玘眸子一黯,长夷笑了一声,顽劣地朝后退去,他欺身向前,把她抱了个满怀。
他有时又实在是没有架子,譬如现在,他心里眼里都是她,就把被褥拉起来裹好她,像个宝贝似地护着。
她在怀里扭动,用眼风扫着他,“每次见殿下这样,就差点以为宫宴上的太子殿下是假的了。”
他笑,“我这人有千万种假面,你可要认清楚。”
她哼笑:“认不清楚。”又补充道:“不管是哪种你,我都一并爱了。”
她的话取悦他了,他扬唇,像个fēng_liú少年郎,轻轻亲了她一口。
长夷安静地不动了,手抚着他后背,轻声道:“今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姜玘道:“我能处理。”
长夷笑了一下,问:“当太子累吗?”
“不累。”姜玘摸着她的头发,“当将军呢?”
“也不累。”她笑出了声来。
其实不是不累,一不留神命都没了,谁会喜欢?
可是,身在其位,想到自己所追求的,又甘之如饴。
长夷是真的困了,有姜玘在身边,她睡得安稳,因为抱着他的手臂,他被迫陪她躺了一夜。
在外面守着的宫人以为太子临幸了姑娘,翌日在长夷起床时,纷纷去看床单上有无落红,长夷不知她们在望什么,好奇地问道:“床上有东西吗?”
面前的女孩儿们一个个羞红了脸颊,长夷忽然间恍然大悟,轻叱道:“乱想什么呢!”
她们哄笑着散开,一位资历稍长的宫人笑道:“殿下这些年可不曾对别人这样,我们可都盼着你趁早有个名分呢。”
名分?
长夷想都没想过。
……
宫宴上的事无疑是给很多人敲了警钟,虽皇帝看似并未将那宫女放在心上,但是出于多年来混迹官场的直觉,很多大臣都有些惊吓。
那些今年参加殿试的进士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了解的事实只是四皇子宫变被诛杀而已,不知很多内情。
他们看到的只是太子文武双全,宁王颇得盛宠,皇家的威严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