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珹与荼微微二人便出发前往花海崖。这一日,风和日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风的抚摸下来回穿梭,撒了一地的影子,晶莹的光线打在他们二人身上,云卷似是被扯碎了的棉絮,一缕一缕,悬在碧蓝的空中。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荼微微跟着青珹的脚步,他快,她则快。他慢,她也慢。
花海崖在灵州城最南边,浓重的雾霭下是层峦叠翠的山峰,而花海崖就在这重重山峰中最高耸的那一座山上,地势险峻,可想而知。
彼年,战无衍跳崖自刎后,由于地势太过险恶陡峭,且这种地方又常年雾气深重,恶狼群居此地,她寻了他十天十夜,却只寻到了他贴身的环佩,上面沾满了鲜血,怕是他的尸骨都被野狼啃光了。而后,她便在花海崖下替他立了一块碑,将那环佩埋在了里面。她在这里陪伴了他三年,三年后,神诀宫在江湖中的地位已能与幽灵堂平起平坐时,青珹命人将荼微微带到神诀宫,直到今日。
这一走,又是好些年。
再次立在这座墓碑前,她不禁泪眼婆娑。眼前这座墓碑,经历了莺飞草长的季节,也跨过了落雪寒冬的日子,这些年,没有她的陪伴,不知道他可寂寞?
知晓这座墓碑的人并不多,所以更少会有人前来祭拜。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扫,加之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理应杂草丛生。而现下,他二人见这墓碑前却十分干净整洁。
青珹望着墓碑,道:“你看这周围的杂草明显被人修剪过了,还有这地上的花,这个位置正好是个风口,花还没有被吹散,看来方才有人来过,并且离去不久。”
荼微微拂掉被风卷到墓碑上的树叶,淡淡道:“竟有人比我更惦记他。”
青珹道:“像他这样的一世英雄,有人记挂也是理所应当的。”
荼微微坐在墓碑前,双手轻抚着碑身,似乎这墓碑就是战无衍本人一样。她把带来的女儿红全部都打开,一坛洒在战无衍的墓前,一坛递给青珹,一坛则被自己一饮而尽。
真的是一饮而尽啊。
酒顺着她的喉咙滑落,混合着她的泪,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既醇香,又苦涩。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酒,我学会自己酿女儿红了,这些酒,都是我酿的,你尝尝,可还喜欢?要是喜欢,我就年年带来陪你饮,不醉不归。”
她又打开了一坛酒。
又是一饮而尽,她的脸上泛出红晕,酒气混合着泪水的味道,还有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她伸出双臂,抱住战无衍的墓碑,泪水印在墓碑上,她口中满是酒气,青珹则站在一侧,默默看着她。
“你有没有想起我呢……这些年,我常常会梦见你,近来,越发频繁了。所以,无衍,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也想我了,所以才会时常入我梦,你是不是怕我会忘了你……不”她更靠近墓碑,更用力地握着墓碑,“我怎么会忘了你,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无衍,你若是能听到我说话,你就每天都来我梦中见我,好不好?”
自从战无衍死后,她恨过,痛过,怀疑过,绝望过。青珹还清楚地记得她曾站在自己面前,眼神空洞,声音亦是冷冷的:“你认识的荼微微,死在了花海崖。”
眼前的她,依偎在战无衍的墓碑前,柔弱的样子就像一片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卷走的花瓣。战无衍死了,他便要肩负起保护她的责任,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有他在,他便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如若谁要打了她的主意,那他便是逆了天,也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登时狂风大作,墓碑前的杨柳树被吹弯了枝丫,树叶簌簌地往下掉,随着天上落下珠玉般大小的雨滴散落一地。她的泪混合着雨水滑落到嘴边,流进了她的嘴巴里,嘴里一阵腥甜。雨水浸透了她的头发,青丝黏在她的脸颊上,她贴着战无衍的墓,仿佛这个就是他的怀抱,她的双手环着冰冷的墓碑,任雨水拍打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青珹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中,她的头抵着他胸口,她靠紧了些,他身上的衣袍有战无衍当年的味道,是沉水香的味道,见她逐渐平静了心情,他才缓缓道:“微微,走吧。”
她在他怀抱中轻轻点了点头。
起身时,二人已全身湿透。
大雨肆虐,冲刷着花海崖的一切,狂风带着雨水卷起千层浪,卷起了树枝上的绿叶,卷乱了所有人的心。
惊雷滚滚,白光划破苍穹。
就如同荼微微的眼泪,如同荼微微内心隐忍许久的爆发,如同荼微微漫天卷地的思念。
荼微微走在前面,青珹追随着她落寞的背影,她快,他则快,她慢,他则慢。
在渐行渐远时,她又依依不舍地转过身瞧了一眼孤零零的墓碑,低垂了眼眸。
雨歇,风停。
荼微微与青珹在离花海崖最近的一个村庄里寄宿一夜之后,便动身返回灵州城。青珹毒发时依旧会晕眩,身体开始起了第二重毒发,便是奇痛无比。为了能让他好过一些,她用内力替他驱毒,却心知肚明,这样做也让他好过不了多少。
待二人再回到灵州城,与老头的约定之日就快要到了。由于毒性开始蔓延,青珹到了客栈之后便昏沉沉睡了过去。在他昏睡期间,荼微微运功启动了二人身上的一线牵,便是他出了什么危险,她即刻就能感知到。随后,她乔装成男子独自外出。
天香赌坊的额匾在头顶,明晃晃的四